不知我們犯了哪條大漢律法?”
城門丞目光從那猛獸似地巨漢及一眾嚴陣以待的扈從身上掃過,終於壓制住不教而誅的想法,從袖懷裡取出一卷公文,單手高舉:“司隸校尉令,諸郡縣奉行,凡西征吏士入關者,先行羈押,再論罪議處。”
張放的扈從們一陣騷動,怎麼會這樣?他們是載譽而歸的啊,就算不披紅掛綵、簞食壺漿歡迎,也不能刀劍侍候吧?
韓駿第一個大叫:“我不相信,哪有這麼混賬的司什麼校尉……”
城門丞手指一點,厲聲喝道:“光憑這句邈視朝廷重臣之言,我就可入你的罪。”
鄧展舉手止住己方激憤,深吸一口氣,高聲道:“我們實實在在參與了西征之戰,打敗了匈奴人,斬殺了匈奴單于。如此曠世奇功,豈會無賞反罰?此中必有誤會……”
城門丞語氣也緩了緩:“兄弟也是奉命行事,而且朝令也說了,只是羈押,並未定罪。此事由敦煌郡從事負責,本官隨後會上報。只要爾等不負隅頑抗,放下兵器,我也絕不為難。如何?”
張放一直沉默,他心頭一片雪亮。陳湯矯詔之事,在場諸人中只有他一人知道,鄧展等人俱不知情,所以他們難以理解這道令諭,張放卻心知肚明,這也是張放告誡扈從儘量少提或不提他們曾參加西征的原因。只是張放明顯低估了事件的嚴重性,怎都沒想到,此事竟然牽連了整個西征軍將士,連他們這種不在軍籍的輔助人員都不放過。看樣子,陳湯沒有常惠、馮奉世等先驅們的好運,或者說,他在朝廷沒有足夠的人脈,他要倒黴了。
不過,現在的情況是,陳湯、甘延壽距離倒黴還有一段時間,而他與手下扈從倒黴就在眼前。
當所有人目光齊聚在這個看不清面目的為首者身上時,張放凌厲得有若實質的可怕目光慢慢從城門丞下半身收回,舉手往下一按:“朝令不可違,放下兵器。”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的城門丞大笑:“這就對了嘛……我敬諸位都是好漢,會向都尉建議,不以罪囚待之,也請諸位配合,束手就縛。”
這是張放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綁縛。
實際上方才張放已經做好準備,一旦此事是因私怨而引發,他就會立即制住城門丞,以之為質,突破關口。他不怕鬧大,相反,鬧得越大越好,只要他不死,那幕後的人就會死得很難看。
但城門丞的公文卻表明,這不是私怨,而是朝廷令喻,這就沒法了。他就算能殺出玉門關,還能殺進敦煌?殺過河西?這件事,用暴力手段是解決不了的,只能另尋他法。
一眼望過去,無論是怒形於色的阿羆,還是呡嘴咬牙不吭氣的青琰,都遵從命令,沒有反抗,這才放下心。
“少主,這太過份了,我們要表明身份。”鄧展實在不能忍受少主受此屈辱。
張放一邊坦然受縛,一邊用胡語道:“是要表明身份,但這裡不合適,要找就找他們的上司。”
鄧展默默點頭:“只是,委屈少主了……”
張放平靜道:“這很值得,你只要想想,我們算是西征軍的問路石。我們現在遭罪,卻能給更多將士警醒,如何不值?”
鄧展驚訝望著少主。
張放點點頭:“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我必須做點什麼。此事,回長安再說。”
漢軍士卒一邊綁人,一邊收繳兵器,同時搜查駝馬。
張放突然嘴裡發出一聲唿哨,向鷹奴牙使了個眼色。
牙頓時明白過來,雙手被綁,突然飛起一腳,踢翻駝峰上的鷹架。籠子打翻,金光一閃,一聲鷹唳,金雕“紫金”振翅飛過重重人頭,從門洞另一端消失不見。
漢軍士卒一陣騷動,鷹奴牙被按在地上一陣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