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俊臣和郝思去最後還是敗了,並且受伏於天賜手中,押回了他暗中駐紮在長川城外的軍營裡。一起被擒的還有藺翟雲,兵荒馬亂中,他一介文弱書生難免遭罪,受了不輕的傷。現在他們三人就跪在天賜面前,頗為狼狽,馬俊臣和郝思去滿臉羞辱,口中怒罵不休,諸如“楚天賜大逆不道狼子野心不得好死”這類的話。相比起來,藺翟雲顯得平靜得多,見到我完好地坐在天賜身旁,他終於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忙碌憂慮卻毫無建樹的跳蚤,進不可解晚風之危,退不可化天賜之恨,現在還要藺翟云為我擔心。
紅木浮雕的將帥桌案上,鋪展著地勢戰略圖,天賜平掌附在桌面上,對著下端炮轟般的怒罵聲還能面不改色,道:“兩位將軍,事已至此破罵也只是徒勞,便老實交代罷,而今長川城內到底是如何情況,興許我還會考慮放你們一條生路。”
郝思去啐了一口,怒道:“呸,爺寧可斷頭,也不告訴你這個亂臣賊子一個字兒!”
天賜冷笑,轉而問:“馬將軍,你素來高瞻遠矚,想必不會如郝將軍那般不識時務罷?”
馬俊臣冷眼相對,冷嘲熱諷。
天賜諸多禮讓下問,都不得所果,也沒有生氣,手託側頜,懶懶道:“爾等以為守口如瓶,我就不會知道長川城內的混亂了?現今中書令藺雲蓋、鎮國公主、長樂郡主三人監國,蕭晚風病情惡化,時昏時醒,清醒之時寥寥無幾。藺雲蓋和長樂郡主輪流照看他,根本無暇顧及政務,朝政之事幾乎全由鎮國公主一手獨攬。鎮國公主下令封鎖京城,現今長川城四個城門都已經關閉,城中的百姓出不去,城外的百姓進不來,朝中大臣無一不是惶惶心慌,終日不安。城內關於亂黨即將打到長川的訊息開始四處流傳,逃不出去的百姓開始存糧以避戰火,然後糧商們又囤積漲價,現今米價已漲到八十文一斤,窮民無米吃,暴亂時而有之,甚至跑進民宅搶掠財物。要是長川再如此閉城下去,恐怕危矣。所以你們才會設下埋伏想要伏擊我,以換長川片刻喘息,再待蕭晚月從胡闋歸來,解大昭之危,是或不是?”
馬俊臣和郝思去驚住了,不敢置信楚天賜竟對長川內部之事如此瞭如指掌!
藺翟雲沉默半響,突然哈哈大笑,笑聲頗為悽楚:“昭帝英明一世,想不到最後還是奇差一招,輸在一個情字,在為皇后殫精竭慮之餘,到底還是錯信了自己的胞妹。打仗不離父子兵,卻不知血濃於水也摻毒。駙馬爺,我藺翟雲平生敬佩的人沒有幾個,你的確算得上一人了,竟能將算無策遺的昭帝陛下逼到這種地步,更讓他們蕭家那種只重親倫而藐視眾生的內心產生動搖,從而讓公主不惜背叛自己的胞兄,也要為你出謀劃策。”
馬俊臣驚道:“什麼!你是說公主她出賣了皇上,通敵叛國!”
藺翟雲道:“兩位將軍,公主當初不顧群臣反對一意孤行,堅持要實行閉城政策,甚至不讓你們有機會見到家叔和長樂郡主兩位監國,你們難道就不覺得奇怪麼?這不無疑告訴長川百姓,京城要陷入危難,亂黨很快就要打過來了——她是故意製造城中混亂,好為駙馬爺創造勝利的先天條件啊。”
聞言,馬俊臣和郝思去伏地悲痛不已,藺翟雲仰面唏噓道:“世人都雲昭帝陛下冷酷無情,不近人情,今日方知,原來他不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恰恰相反,他之於家叔雲蓋之友情,之餘賢王公主之親情,之於皇后之愛情,已盡其心。人間至聖三情,他無一辜負,當是世上至情之人。駙馬爺,他今日不是輸給了你,而是輸給了人間溫情,單憑這一點,你日後就算贏了,也沒有他輸得光榮!”
說到此處,我滿心悽楚,馬俊臣和郝思去更是慟哭不已,天賜不甚其煩,便讓人將馬、郝兩人拖出帥帳,唯獨留下藺翟雲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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