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你睡了麼,我有話想說。」
黛玉正給小玩偶做衣服,倒也不覺得枯燥,聽見大師兄的聲音,連線頭也來不及收,匆匆藏到被子裡,下床榻穿了鞋去開門。
大聖進了屋,想了想,先使了個瞌睡蟲,讓師父和其它師弟們都睡熟些,才坐下來。
黛玉還是頭一次看見大師兄這樣歸整的坐姿,一時間心中有無數的猜測,方才發生了那樣的事,大師兄不見了好一會兒,回來這般鄭重,她想不多想都難。
其實大師兄是看見了吧,只是怕她難堪,所以當時裝作沒看見。
黛玉再看大師兄,見他神色鄭重,立時明白了。
她本是內斂的性子,有什麼心意,必定是藏在心裡,千轉百回,試探來試探去,自個有個揣度定論,才會表露心跡,如此才不會被輕看了去。
此番卻是毫無防備,可她確實心意如此,黛玉心裡痛,眼底酸澀,本以為她會羞惱,會難堪,會傷心失望,卻並沒有,興許是因為大師兄的坦誠,也興許是因為大師兄對她太好,好到她覺得喜歡他這件事,光是喜歡著,就很快樂了。
甚至還鬆了口氣,左右她沒有勇氣說明白,這樣也好,了卻了她的心事。
黛玉深吸一口氣,笑道,「我知道啦,大師兄,謝謝你願意坦誠告訴我。」她早知道是這般結果,倒也還好,不是很難接受。
他一句話還沒說,小師弟就懂了。
大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保師父到西天,取掉頭上的金箍以後,我想,我會遨遊四海,像以前在花果山一樣,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地生活。」
他是自由的靈魂,不受束縛的。
黛玉能懂他,鄭重地點頭,眼淚掛在眼瞼上,卻並沒有落下來,「我知道,大師兄只當我是小師妹。」
大聖就是不想看她哭,目光凝在她眼瞼上,想起她渾身是傷昏迷不醒的模樣,脫口道,「我去秉明師父,出佛門,我們——」
黛玉搖頭,破涕為笑,「大師兄要是這樣,我才是真正的傷心了。」正是那個嚮往自由的大聖,灑脫的大聖,才是她喜歡的大聖。
他對她又不是男女之情,只當她是小師妹,她才不要他同情憐憫!
黛玉深呼吸,把眼淚收回去,拿過案桌上的書本晃了晃,「大師兄你不知道,我自小體弱,飽受病痛的折磨,最是知道疾病的痛楚,佛祖給了這兩捲心經和醫書,我也想好好研習,將來能幫助更多的人,我也想變得像大師兄一樣厲害。」
大聖聽了便道,「那以後,老孫給你做個衛兵,有俺老孫護著,你到哪裡,都不會有人欺負你。」
這個呆笨的猴子,黛玉心裡酸澀,再不肯與他多說,起身推他,把他推出房門外,「我知道啦,大師兄你快去休息,我也很困了。」
大聖心裡也悶悶的,小師弟為什麼不像八戒一樣,是男孩子,這樣,他們永遠是師兄弟,關係永遠不會變。
黛玉將人送出屋子,收拾好背簍,心法,洗漱完,上了床榻,吹了燈,躺下來時,終是忍不住揪緊了衣服,眼淚打濕了枕頭,大師兄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她……
被子裡的玩偶還帶著針,黛玉手指被戳了一下,十指連心,心裡更痛,等她修煉得同大師兄一般厲害,是不是也會和他一樣,不會再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落淚了。
想去遨遊四海,難道不能帶她一去麼?
他吃桃子吃一半丟一半,師父說他浪費,她都只是想多多種桃——
黛玉淚眼朦朧,氣惱地揪了揪小玩偶的臉,揪得變型了,才鬆手揉平,聽見外頭輕微的動靜,知道是大師兄又守在外頭,支起腦袋看了一會兒,又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