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這幾日上吐下瀉就沒消停過,早上不知又吃錯了什麼東西,竟然盡數吐了出來。
旁邊的小太監們慌了,連忙上前七手八腳地拖地擦桌子,端茶送水給小皇帝揉背。阮棠不勝其煩,讓他們給溫霽雲擦乾淨衣服,就全都趕了出去。
被阮棠吐了一身後,溫霽雲站著沒動。他只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吐髒的衣服,沒有去擦拭,便抬起頭盯著阮棠看了一會兒。他默默看著那些小太監忙上忙下一陣折騰,最後竟然被叫來給自己擦衣服,又被阮棠趕出去。
他沉默了良久,竟出言提醒道:「陛下傷勢未愈,不能食葷腥。」
不能食葷腥,阮棠記得太醫也是這麼說過的。但真到吃的時候,怎麼忍得住?早就把太醫的話忘到了腦後。而且他身為皇帝,就算想吃一點肉,下人們也怕他生氣,也沒人敢極力勸阻。因此這幾日,阮棠多多少少吃了幾筷子肉。
阮棠吐得虛脫,有氣無力地扶著桌子,不高興地吭了一聲:「朕吃你的肉了嗎?再說朕讓人把你拉出去打一頓。」
若是一般人好心出言提醒,還被這樣不識好人心,早就一生氣掉頭走了。
而且這小暴君身體如何,原與溫霽雲毫無關係。
可溫霽雲這個人,一向不怕強權,卻愛護弱小。此時的阮棠已經被他歸在了「極弱」這一分類裡。
而且阮棠這模樣,在溫霽雲眼裡,竟然有些像被大人教育之後,撒嬌撒潑的炸毛小貓。
此刻溫霽雲眼前的,不像是那個殺人屠城的冷血暴君,卻像當年上竄下跳撒嬌鬧騰的孩童。
溫霽雲也不惱怒,只是平靜地看著阮棠,淡淡地說道:「罪臣冒犯。陛下若任性下去,傷難好轉,將添新病。」
「反了你了。」阮棠知道溫霽雲在一片好心勸說,但暴君渣攻就不是個從善如流的人。他故意作出一副兇狠的模樣,呵斥道,「朕的事情輪得到你指手畫腳嗎?朕對你好兩天你就反了天了,朕要重重罰你!」
要是換作暴君渣攻身邊那些大臣和僕從,早就已經嚇得跪地求饒。溫霽雲卻只是平靜地直視著阮棠,毫無畏懼的意思,淡然說道:「請陛下降罪。」
阮棠道:「剛才早飯都吐完了,朕餓了。罰你去御膳房找些好吃的來。」
剛才小暴君一副兇巴巴要吃人的模樣,溫霽雲本做好了被他脫掉一層皮的準備,沒想到小暴君的懲罰就是這個。
剛吐完,就要吃。簡直像是毛茸茸的小動物一樣,不管遇上什麼事,吃都是擺在頭一位的。
溫霽雲問道:「陛下想吃什麼?」
阮棠:「炸蝦。」
溫霽雲:「……不可。」
自從變成暴君以來,這還是頭一回有人敢這樣明目張膽地直接拒絕阮棠。
阮棠正喝了口水,聽到溫霽雲的話頓時被嗆得咳了一下,眼角還噙著咳出來的淚,說道:「你大膽,你放肆。」
阮棠是個能示弱的人,可是原主一向逞強。阮棠的眼淚都咳出來了,一想到自己的人設,連忙把那點眼淚又收了回去,皺眉擺出一副兇狠的表情來。
溫霽雲眼中,看到的就是一副眼淚汪汪又收回去故作堅強的模樣。
這小暴君明明身子脆弱得不行,外表卻偏要故作強大,以震懾或者安撫身邊的人。溫霽雲有一瞬間恍惚覺得,其實他和自己,很多時候也沒有什麼不同。
溫霽雲道:「罪臣給陛下揀幾樣可吃的來吧。」
阮棠點點頭:「這還差不多,若是拿來了朕覺得不好吃,就罰你全吃了。」
溫霽雲知道這小暴君懲罰人的手段很多,但幾時變得如此古怪。過去他那些懲罰都是溫霽雲熟得不能更熟,棍棒鞭子一頓毒打,如今竟然成了幫他取點心,吃光他的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