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澄眼底忍不住淚光閃爍,但她一眨眼,就將那些眼淚硬生生憋迴心湖。
“我現在,很幸福,很快樂。”她一字一句地說,“我上個月又遇到沈洛了,他還是很想念我,我們又在一起了,我肚子裡還懷了他的孩子。你會不會祝福我們?”
這是個非常拙劣又沒頭沒腦的謊言,如果顧懷南稍稍細想就知道沒有可能。但他們的關係原本就風雨飄搖,他又對這次見面寄予了太多期待,南澄的話無疑如一盆兜頭冷水。
從南澄說到沈洛的名字開始,顧懷南的臉就沉了下來,不是憤怒,也不是嫉妒,只是所有的光彩和再見的喜悅在瞬間被大雨淋熄了。他只是木然地聽著,甚至連南澄說到她懷孕了,他也只是“哦”了一聲。
她問:“你會不會祝福我們?”
他又咬開一顆不開口的開心果,連著殼一起嚼碎、吞嚥:“當然……祝你幸福。”
顧懷南說完之後就起身離開。他走到門外,望著車水馬龍的街道突然一陣恍惚,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又不知道將要去往何方。
他扶著樹幹嘔出一口開心果的碎末,還混著口腔破損後的血跡。
而南澄呢?南澄望著對面已經沒了人的沙發怔怔發愣,在低頭看到那盤吃剩的開心果時呆了呆——碼得整整齊齊的兩排開心果,每排十顆,每一顆都有著完美的開口弧度。
“你吃開心的開心果,我吃不開心的不開心果。”很多年前的冬日夜晚,在寂靜的女生寢室樓樓道里,少年費力又神情猙獰地咬著那些又硬又難咬開的閉口開心果,把好的都留給女生。
她閉上眼睛,往事如開閘的潮水洶湧澎湃。
“你會不會祝福我們?”
“當然……祝你幸福。”
短暫的停頓裡,奮力壓下了多少混著血和淚的苦澀——“只願所有開心都屬於你,所有痛苦我都獨自吞嚥。”
南澄在安靜的咖啡廳裡,終於無法抑制地趴在桌上痛哭失聲。
多遙遠,多糾結,多想念,多無法描寫的那些過往,終究還是要錯失在這茫茫人海,與心中唯愛作別。
…個星期後,顧氏集團破產的新聞佔據了滬城大小媒體的財經版頭條,照片上曾經意氣風發的顧喬正一夜蒼老,雙鬢斑白,風光不再。
作為這一年顧氏真正的主事人,也是最終導致顧氏破產的顧懷南卻沒有露面,他的行蹤成謎。
南澄安慰自己:沒有新聞才最好,至少說明他應該還是安全的。不過她懸著的心是在溫瑞言帶來最新的訊息後才真正放下的。
“雷諾回臺灣了,懷南應該沒事了。”溫瑞言說,“他訂好了九月七號飛曼哈頓的機票。哥大的老同學給他介紹了份工作,據說薪酬豐厚。”
九月七號……那就是後天了。南澄在心裡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日期,日子近得讓她驚訝:“這麼快?”
溫瑞言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我不知道你們兩個怎麼回事……每一次我都覺得你們會和好,可是每一次我都想錯了。你們明明對彼此都有情,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局面?”
別說溫瑞言不知道,南澄自己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了。
“早知道這樣,當初我不如和懷南公平競爭,或者你乾脆放水選我好了,也不至於到今天一個要遠走他鄉,一個如行屍走肉。”“瑞言,你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南澄說。
溫瑞言將手掌覆蓋在女生含淚的眼眸上,面板沾到對方溫熱的眼淚,像被炭火灼燒了一般,一直燙到他的心裡:“你難過的樣子讓我也覺得很難過。”
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命令自己一定要堅強的南澄好像在瞬間被人卸下了防護盔甲,眼淚大顆大顆地被悲傷推出淚腺,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