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門開啟了,我沒有回頭。那張我曾經如此迷戀的臉龐早已失去了光彩,像個紙面具一樣僵硬,彷彿總是躲在太陽的背後,帶著抹不去的陰影。所以我就那麼坐著,閉著眼睛,感受著兩道目光在我的背後遊走,緩慢的寫著一篇怎樣的文字。
一聲輪子壓過地板的輕微的響動,把彷彿已經入定的我拉回了現實。我轉過頭,一下子愣住了。呆呆的看著我的天使從輪椅上站起了身。你就這樣迎接你的新“主人”麼。他抬起雙手,很俏皮的勾了勾食指和中指,給他的話戴上了引號。
一股莫名的力量牽引著我起身衝進了他的懷抱,感覺他的身體微微晃動了一下,便站穩了,輕輕的擁著我。怎麼是你,我以為是他,我要出院了,我。。。他的手指輕輕的按在我的唇邊,擋住了我絮叨的言語。我知道你要出院了,不過不是回去那裡。從今天開始,你,自由了。
我,自由了?我滿臉疑問的看著他像孩子般有些得意地笑臉。他點點頭。你怎麼做到的,你怎麼讓他們放過我的。他的手輕輕的撫過我的臉頰。你說過,我是你的天使啊。
我推著翔的輪椅走出我的病房,正式成為他身邊的一名貼身看護。我不知道他是怎樣換來了我的自由。我只知道看護這個工作對於我這個並沒有足夠的經驗和技能的人並不能勝任。但是翔身邊的人似乎早已經習慣了他的固執與任性,毫無理由的遷就著他的各種近似無理的要求。我清楚的從他們眼中看到了潛臺詞。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去的人,就隨便他去吧。
我問翔,你究竟生了什麼病。他坐在輪椅上,蒼白的臉上掛著淡然的微笑。其實也沒什麼病,只是他們太緊張了。他站起身,伸展了手臂圍著輪椅轉了一個圈。突然站定了,抬著頭往天上看去。
一群鴿子從廣場的一側飛起,在空闊的天空留下一片振翅的迴音。他伸出手,撫摸著它們在空中劃過的軌跡,臉上一片嚮往。
翔就像一隻關在籠子裡的鳥。籠子外的世界於他的誘惑,是一種奢侈的毒藥。也許離開籠子的危險,是不知道哪一刻就會失去生命。但是至少有一次展翅翱翔的機會。曾經看過,聽過,感受過,就可以心滿意足的微笑著死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默默的等待著,等待著不知何時就會到來的那一刻。
我走過去,緊緊的擁抱著翔虛弱的身體。他輕輕的攬著我的腰,讓我的頭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的身材高大,他的胸膛很寬闊。可我這樣的擁抱著他,卻像擁抱著一件最最脆弱的陶瓷娃娃。那麼的縹緲而不真實。
因為命運的殘缺和身體的殘缺,因為同樣厭倦了生活在憐憫的目光下。兩顆孤單的心在相遇的一剎那就已貼近了彼此,努力的想要從對方那裡吸取一些補償。我貪婪的依附在他單純而溫柔的靈魂邊上,試圖藉以洗滌自己的罪惡。他入神的聽著籠子外面光怪陸離的生活,想象著自己無法經歷的日子。
也許是上帝對我骯髒過去的一種懲罰吧。我的愛情裡,不再有情慾兩個字。這烏托邦一樣的愛,僅到一個擁抱為止。
生命的挑戰(三)
那是我最平靜的秋天。只要在翔身邊,即便不是在天堂,即便這世間依然骯髒如常,日子也是快樂的。
每一次他偷偷的拉著我,躲開那一群堅守崗位的看護,走出他那個精緻的鳥籠子,我都不曾阻止。我不忍心阻止。自由,已然是凌駕於生命之上的。
街角的公園,是我們經常去的地方。翔不能走太長的路,而那裡離醫院很近。大部分時間我們就坐在長椅上,看著公園的花,從盛開到腐敗枯萎。看著街邊的樹,一片一片的葉子,變成杏黃色,然後隨著秋風,一片片凋落。
喂喂鴿子,松鼠,或者偶爾經過的流浪狗,就可以讓他一整天保持著嘴角最溫柔的弧度。看著公園角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