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突然,誰也沒有防備,只隨著刀鋒貼骨而過那令人牙酸的一聲響,李行衍月白的錦袍上瞬間綻開碩大的血花。
而那宦官猶不收手,只再度拔出匕首,瘋狂向著李行衍捅去,嗓音尖利到近乎嘶啞:「你可還記得碧璽?那樣好的姑娘,全心全意地信你,你是怎麼待她?怎麼待她——」
一截鋒利的刀刃自他的喉頭傳出,悽厲的斥問聲戛然而止,但握著匕首的手猶自不歇,像是耗盡了最後一絲生命力一般,重重向李行衍落下。
只是最終還是失了幾分準頭,只貫穿了李行衍的右臂。
旋即,一顆大好頭顱滾落,雙目怒睜著,瞪視著倒在一地鮮血中的李行衍,像是恨不能再撕咬下他一塊血肉。
隨著徐皇后一聲悲呼,吉祥班的刺客陸續被鎮壓,這一場鬧劇,塵埃落定。
李容徽這才收了手中的匕首,抬起眼來,目光於一片混亂的人群中一寸寸地巡睃而過,終於落到了御花園一角,一棵梧桐樹下。
相府中人皆站在那棵梧桐樹下,被金吾衛們護著,三名宦官服飾的暗衛正不遠不近地分別立在三個方向,警惕地留意著周遭是否還有殘餘的刺客。
而他的小姑娘,正立在梧桐樹的濃陰下,一張芙蓉面蒼白,褪盡了血色,攥著自家哥哥袖口的手指微微發顫,像是受了不小的驚嚇。
李容徽眸光陡然一緊,連呼吸都為之一窒,視線慌亂地環過她的周身,見小姑娘並未傷到一毫一發,裙裾上濺的是旁人的鮮血,這才緩緩定下心來,強忍住了想要不顧一切地奔她而去的慾望,可目光卻仍緊緊膠在小姑娘的身上,再也不捨移開半寸。
這也是為何動亂初起時,他一直不敢看棠音的緣由。
即便明知道這場動亂不是奔她而來,三名武藝超群的暗衛已足夠護住她,但還是忍不住擔憂。他怕自己看一眼,便再移不開視線,便會抑制不住內心的惶恐,不顧一切地到她的身邊去,擋在她的身前。
他這般熾烈的視線,也終於燙痛了小姑娘。
棠音似有所覺,緩緩抬起眼來,看向他,長睫顫顫,杏花眸裡猶蒙著一層薄薄的淚光,似是驚魂未定。
一時間,天地靜默,只聽見手中的長弓轟然落地的悶響。
李容徽不再遲疑,大步離開了徐皇后與成帝的身旁,一路拂開慌亂的眾人,穿過圍著李行衍的一眾太醫,一直走到梧桐樹下,走到小姑娘跟前。
「別怕。」他伸手,想拭去墜在小姑娘長睫上的珠淚,卻又擔心自己手上的血汙弄髒了她,便硬生生地收回手來,只輕聲哄道:「都過去了。」
第98章 黃粱夢醒 莊周夢蝶,不知真假……
棠音輕輕抬起眼來看向他, 目光落在他濺了無數鮮血的衣袍上,愈發是重重一顫,只一迭聲地慌亂問道:「怎麼這麼多血, 是你的, 還是刺客的?你可受傷了?嚴不嚴重?要不要請御醫來?」
方才亂象初顯, 她隨著家人,在金吾衛的護佑下避到一旁時,便回頭看見李容徽奪過長弓, 向廝殺最激烈的金簾後走去。
那時候,她甚至於心底生出了大逆不道的想法——這樣生死攸關的局面, 他與其顧著帝後,倒不如保全自身。
畢竟以他的身手, 若是一心自保, 想必也不會這般滿身鮮血地回來。
「是刺客的血。」李容徽輕應了一聲,目光輕落在小姑娘面上, 低聲問她:「你呢, 可有被亂軍傷到?」
棠音輕輕搖頭,正想開口再問些什麼, 兩人之間卻倏然隔了一人。
卻是沈相不動聲色地上前兩步,正擋在兩人之間, 冷臉對著李容徽道:「棠音無事,就不勞七皇子操心了。」
說罷, 他也不再看李容徽,只冷冷一拂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