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音猶豫了一下,輕聲開口:「你且等等。」
李容徽目光輕輕一瞬,卻見裹著厚重狐裘的小姑娘,有些笨拙地團起斗篷邊緣,半蹲了下去。
她自袖袋裡取出一方乾淨的錦帕,輕輕撥開了伏倒在地上的君子蘭葉片,尋出那些尚可入眼的花來,慢慢放進錦帕裡包好。
又像是對待什麼金貴之物一樣,小心翼翼地收進懷裡。
李容徽遲疑一下,伸手去攔,輕聲道:「這些花都已經殘敗了,我重新種新的給你。」
棠音輕輕搖頭:「殘敗了也無妨。我可以將這些花風乾,縫在香囊裡,或是製成一爐別致的薰香。」
她說著輕輕抬起眼來,眸光清亮而柔軟:「我收到你的心意了。」
「你不要難過。」
李容徽探出的指尖微微一顫,慢慢落在了棠音的袖緣上。
他輕垂下眼,掩住眼底翻湧的情緒,只放輕了嗓音低低應了一聲。
棠音見他答應了,瓷白的小臉上綻出笑暈,浮出兩枚淺淺的梨渦。
她抱著斗篷邊緣自地上站起身來,仰頭看著李容徽,鄭重道:「你若是真的想報答我,就在走馬會上,爭出一個名次來。讓聖上留意到你,讓群臣都不敢再看輕你。」
她說著,目光落在一旁的逐影上,伸出手去想撫一下逐影的鬃毛,卻被逐影噴著響鼻扭頭躲開了。
棠音並不生氣,反倒是又彎起杏眼對他笑:「我聽昭華說過,『逐影』是舉世難得的良駒,可性子卻也桀驁難馴,尋常人等都近不得身。」
「但是它肯聽你的話,是不是說明,你不是尋常人?抑或是,你的御馬之術極佳?」
她放輕了嗓音,杏眼裡鋪上一層明亮的笑影:「你一定能在走馬會上嶄露頭角的,我也信你。」
李容徽的眸光輕輕垂落在她周身,半晌沒有移開。
他不忍心告訴棠音,即便是有極佳的馬術與舉世難求的良駒也是無用。
作為不祥之人,他是沒有資格出席走馬會這樣的宮中盛會的。
往年皆是如此。
須臾,他薄唇輕抬,眼底笑意深濃。
「好。」他輕聲答應了。
前世,李行衍一如既往地在今歲的走馬會上拔得頭籌,朝野之中,風光無二。
今生,他本也打算送李行衍一份厚禮。但如今棠音開口了,那不妨換個形式。
只要棠音想看,嶄露頭角也好,讓群臣不敢看輕也罷。只要她想看,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會做到。
他答應棠音的話,從不食言。
棠音並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聽他答應下來,便也自心底替他高興,彎了杏眼道:「那我們快進內殿去吧。門口風大,你身上的傷勢還未好全,可別著了風寒。」
李容徽輕輕應了一聲,握著手裡的檀香子,帶著她往殿裡走。
兩人在一張小几前相對而坐,棋盤放在正中,待李容徽放好了檀香子的時候,棠音也已拿出了玉骰子,笑問道:「是你先呢,還是我先?」
「你先。」李容徽輕聲答道。
棠音並未多想,只道他在玩雙陸上也算是箇中翹楚,便也不曾推脫,執黑先行。
只是她這回運氣卻不大好,只丟出一個壹與一個貳來。
李容徽握著玉骰的指尖輕輕一頓,稍稍運上幾分內力。
旋即骰子脫手落在几面上,滾動了一陣,顯出兩個殷紅的壹來。
棠音起初只道他運氣不佳,並未曾多想,繼續與他一來一回地玩著。
只是這回合多了,棠音也不免有些訝異。
李容徽的運道極差,點數幾乎沒幾回能夠勝過她不說,本身的技巧也是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