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兩人負手並肩而立,發似烏瀑,衣白勝雪,正看著一樹開得最好的白梅,似是在低聲輕語。
青年只覺眼圈一熱,幾步搶上前去,雙膝就已重重跪下:“父親。。。爹。。。”
鼻端似是有暗香浮動,一隻白若冰琢的有力手掌出現在眼前,只輕輕一託,青年就已身不由己地站起身來。
面前的人容顏依舊,歲月竟不能在上面染下多少風霜,男人打量了他片刻,琥珀色的鳳目中如同綴著寒星,明利清冷非常,淡淡道:“近年,可好。”
青年如同幼時一般漸漸紅了雙目,緊緊抓住男人一角雪白的袖擺:“孩兒想念父親。。。想念爹。。。”
旁邊有冷冽低沉的聲音響起:“你已弱冠成 人,如何仍作此小兒模樣。”青年聽了,忙以衣袖草草擦了一下眼睛,勉強笑道:“爹教訓得是,是孩兒一時忘情了。。。”
那人面容冷肅,五官極為峻鐸,聲音亦是冷然,但漆黑的眼底,卻隱約能看見一絲溫緩之意:“眼下見你很好,我與你父親也可放心離開。”
青年一聽,不禁急道:“爹如何這般快就要走?孩兒好不容易得見二老一面,雖不能盡孝膝下,卻也求一家得以團圓片刻。。。求爹和父親在此住上幾日,也讓孩兒能夠稍盡孝道。。。”
“不必。”琥珀色的鳳目微斂,一旁的男人淡淡道:“方才我已祭拜過你皇祖父,此次進京事情已了,亦應離開。”頓了頓,又道:“他日,自會常有再見之時。”
豐潤的唇角忽然微微揚起幾分,抬手撫摸了一下青年的頭頂,就像對方年幼時那樣,語氣中,亦有讚許的意味:“登基至今,你做得,很好。”說罷,回身便與旁邊的男人一起朝遠處走去,片刻間,唯見白影飄然,已是渺渺去得望不見了。
青年朝前奔了幾步,大聲呼道:“爹!……父親!……莫要忘了,時常來看看玄兒!……”
風中似是有人淡淡應了。雪地裡,梅開花海,香飄如霧。
馬車已將京都漸漸拋在後面,車廂裡,白衣的男子環抱著懷中人,低頭在對方的頸上輕輕一吻:“。。。明年何時再來。”
男人背靠著他結實的胸膛,聞言,道:“還是此時罷。”
“也好。”
馬車轆轆。
“現在,要去何處。”
“你決定就是。”
褐眸微抬,“蜀地如何?雲上金頂,天下峨眉,蜀南竹海。。。皆是勝景。”
墨色的眼中浮起淡淡柔和的笑意,低首在男人潤澤的唇上,落下一吻。
“好。”
殿中已掌上了燈,青年坐在龍案前,正細細翻閱著手上的奏摺。
彼時忽有一縷淡薄如煙的清風拂起,吹動了殿中及地的層層絲綃。青年驀然抬頭,同時褐色的眼中已迅速閃過一絲喜極的神色:“師兄。。。”
男子靜靜負手立在殿中,容色清淡,風秀翩然,一雙眼眸中蘊涵著淺淺柔和意味,神情淡泊,唇畔含笑。。。觀其人,則唯有‘君子潤如玉’五字可比。
那人微微點一點頭,聲音醇潤。
“阿玄,好久不見。”
鼎中的涇梅香嫋嫋散去,殿外冷月初上,寒澈如水,灑下一片淡淡的柔和清輝。
青年親手替男子斟酒,微笑道:“去年新釀的梅酒,你嚐嚐。”
男子慢慢飲了,片刻之後,唇角淡揚:“那年沾了師父的光,我喝了幾杯師尊親手所釀的梅酒,只可惜,以後再不曾有這口福。”
青年淡淡笑道:“爹親釀的梅酒,我還不曾喝過,你倒不足呢。。。也就是父親才能暢飲罷了。”
男子淡然微笑,看著白玉杯中盛著的碧青色酒液,“。。。今日見過師父和師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