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上淵靠近點,道:“晚生已和鄭堂主說好,貴館開張後,除須留下來把鋪的人,其他全體到福聚樓去。晚生已包下福聚樓上、下兩層。”
龍鷹心忖難怪見到福聚樓的大老闆尉遲諄,因今天他的客人全聚在七色館。
田上淵心知大家實在沒什麼可說的話,沒留住龍鷹,輕拍他兩下肩頭後,返回武三思、宗楚客的那群人裡去。
龍鷹脫身後,繼續行程,直趨紀夢,隔遠打手勢請探身欲起的武延秀勿讓座予他,因時間只可供聊上幾句話,便須移師鋪外。
紀美人、韻大姊兩雙妙目全落到他身上。柳逢春等則以笑容迎接。連一向眼高於頂的武崇訓亦顯得格外友善。這就是喜事的感染力,抱著慶賀之心來的,顯示出內心善意的一面。
几椅以半月形的方式擺設,既可主客分明,客人當然坐中間,又有種開放的意味,避了面面相對的情況。
龍鷹踏入半月的範圍,“咦”的一聲止步,嗅到什麼似的。
紀夢俏臉倏地抹過一暈紅霞,使她更是嬌豔欲滴,青春照人。
坐在半月形右端的香怪欣然道:“都說範爺鼻子之靈,不在魯某之下。範爺對了!正是剛出爐的‘洛神’,由紀小姐親身示範。”
龍鷹神不守舍的朝香怪瞧去。
香怪坐得四平八穩,從容自若,就像位子為他天造地設般,本身自具非凡的意義。
他奶奶的!
香怪再不是剛從獄裡釋出來最倒黴的囚犯,亦非以前曾風光一時的成功合香師,而是西京新的傳奇,合香業的巨擘,地位超然,雖處身京師最有權勢的人裡,其身份仍毫不遜色,敢說在這裡的人,沒人敢認為香怪沒“坐下來”的資格。
柳逢春的聲音在耳鼓內響著道:“敝樓雖然用不上‘更香’,更不適合用‘更香’,卻不得不為‘更香’叫絕,確為曠世巧作。”
龍鷹目光移往柳逢春,一時間,掌握不到他說話的含意。
後方和右邊談笑喧天,卻似發生在另一世界的事,紀夢已將這組几椅範圍內的天地,轉化為遠離人世的勝地。
明知“洛神”是他龍鷹調校出來的,紀美人不取“彩夢”、“紅袖”,偏用上“洛神”,還在首次相會的敏感時刻,若說“神女無心”,要找鬼來相信。
未見她時,怎麼想都可以,見到後,想得怎堅決都沒用。
唉!
一見之後,在以後一段很長的日子,他不會返西京來,那就不如不見。
清韻笑著向武崇訓、武延秀這對堂兄弟道:“若‘叮’的一聲,立即驚醒過來,喊著回家,我們秦淮樓肯定門堪羅雀。”
她的話惹得兩武、柳逢春、周杰和香怪抱腹大笑。
龍鷹明白過來,煙花勝地,正是要人忘掉光陰的地方,怎容得下懂報時的東西。
紀夢微微淺笑,沒絲毫害羞的仰首望著龍鷹。
龍鷹開始明白剛才見到紀夢,因何有心痛的感覺。
當年在上陽宮,遇上人雅,亦有類似的情懷,怕紅顏命薄,怕終有一天,人雅會毀在某一不懂惜花的薄倖之徒的手上,故縱然清楚女帝以人雅收買和牽制他,惟有俯首稱臣。
終與紀美人在不到半丈的距離內四目交投。
龍鷹差些兒敗陣移開目光,可是她一雙明陣射出的採芒熱力,卻像世上最凌厲不可抗拒的仙法,緊緊吸攝著他,勝過千言萬語。
暗歎一口氣,知解咒之法,是宣告良時吉刻到,請所有嘉賓到鋪外去。
尚未說出來,紀夢櫻唇輕啟,溫柔的道:“紀夢可否請教範爺一個問題?”
龍鷹訝道:“紀小姐請垂詢。”
紀夢輕描淡寫的道:“我們須否為範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