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成通本來想接著唱另外一曲,卻覺得無論如何自己也唱不出柳蒼茫的寬闊感,笑道:「在草場上縱馬,聽柳兄天籟之音,真是快哉,能否再唱一曲。」
柳蒼茫頭上微微有些汗水,道:「吳郎的嗓子在裡急部數一數二。叫他唱一首吧。」
吳永生由於堂兄戰死在廉縣,心情一直不好,悶聲悶氣地道:「我不唱。」
柳蒼茫知其心思,勸道:「人死不能復生,何況廉縣一戰,純粹是骨肉相殘,要算帳,只能算到契丹人頭上。」
吳永生低頭行了一段,忽然昂起頭,聲音高亢地唱起《隴頭歌辭》:隴頭流水,流離山下。念吾一身,飄然曠野。朝發欣城,暮宿隴頭。寒不能語,舌捲入喉。隴頭流水,鳴聲嗚咽。遙望秦川,心肝斷絕。
歌聲極具感染力,一行人想起了戰場慘景,全都默不作聲。
劉成通也會唱這一首《隴頭歌辭》,可是他學過的曲調太過宛轉,遠沒有吳永生唱得質撲、悲哀、催人心肺。
傍晚之時,天空被晚霞染成分外絢爛,遠遠地看到一些山峰,幾根白煙在空中飄散,無數狗吠聲若有若無。
一聲響箭從遠處的草叢中升起,一陣急促馬蹄聲由遠而近。數十騎玄衣騎手漸漸露出頭來,來到劉成通一行面前。
柳蒼茫、柳蒼勁、吳永生等等人全部翻身下馬,一動不動地跪在一名中年男子馬前。
那名男子是見到柳蒼茫三人全部帶傷,心中一震,臉面卻古井無波。他下馬之後,用刀子一樣的眼光掃了一眼劉成通,然後看著柳蒼茫,問道:「為何只有你們三人回來?」
柳蒼茫低聲對中年男子說了幾句,中年男子看了劉成通一眼,然後掉頭向北走了百來步,柳蒼茫緊跟在中年男子後面,把廉縣之戰詳細講了一遍。
這名男子眼神如火,抬起刀刻一般的臉龐,眯著兩隻眼睛,道:「兩千里奇精兵,竟然被黑雕軍一戰而滅。黑雕軍真有這麼歷害?」
柳蒼茫想起廉縣之戰,心悅誠服地道:「黑雕軍軍容鼎盛,強悍如契丹精銳宮衛兵,也非其敵手。」
中年男子素知柳蒼茫人品,知他不打逛語,聞此言後,一時無話,用馬鞭敲打著馬鞋,發出一陣一陣的「噗、噗」聲,良久才問道:「黑雕軍主帥侯雲策有意聯絡裡急部,他是什麼意思?」
柳蒼茫搖頭道:「侯雲策沒有和我細談,只是派出黑雕軍掌書記劉成通來洽談此事。在下沒有經過充許,就把大林人來到營地邊緣,還請吳長老恕罪。」因為裡奇部頗重讀書人,柳蒼茫又加了一句:「劉成通是進士出身。」
中年漢子是裡奇軍勇將吳越州,也是五長老之一。
此時裡急部被契丹人步步緊逼,日子並不好過,若和大林軍互通聲息,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吳越州道:「此事甚為重大,必須經過長老會才能決定,還是按規距,矇眼帶他進入營地。」
上百年來,裡奇部在諸胡的夾縫中生存,為了防止洩露本族秘密,對外人特別敏感,凡是進入營地的外人,均須戴上眼罩。
吳越州返身走到劉成通身邊,頗為無禮地用馬鞭在劉成通肩膀上敲了敲,道:「長得還挺結實,不象讀書人,投軍幾年了?」
吳越州由於常年騎馬地原因,兩腿呈羅圈狀,身體寬闊結實,若不是事先知道他是進士,肯定認為他是純粹軍人。
劉成通數度出使險境,早由翩翩朝堂官員變為精明強幹的軍人,並沒有計較中年漢子的態度,很隨意地用手拂了拂馬鞭敲打的地方,拱手道:「在下投軍三年。」
話音剛落,吳越州突然變臉,「咔」地抽出腰刀,放在劉成通脖子處,呵斥道:「你到這裡到底想做什麼?」
劉成通屢歷險境,遇到過無數次威嚇,歷練得膽大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