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榮眼睛有些浮腫,膚色顯得暗淡無色,他指著錦書道:「範相看看這三份奏摺。」
錦書是林榮最為機密的奏摺,甚少示人,六年來,範質只看過四份錦書,此時北面行營三位招討使分別呈上了錦書,不用看就知道三人存在著不小的分歧。
閱過奏摺,範質已是心中有數。
林榮對兩名近身太監道:「扶我起來。」
範質連忙道:「陛下不必起來,就放兩個枕頭把後背墊上?」
林榮稍一用力,就覺得眼裡金星閃爍,無可奈何之下,他有些傷感地道:「給朕墊三個枕頭。」
枕頭墊好以後,林榮又歇息了一會,道:「佔領古北口和德勝關是絕妙好棋,契丹騎兵要繞過古北口到達幽州,至少要一個月,契丹騎兵縱然強,經過一個月長途奔襲,也是強弩之末了,朕沒有看錯侯雲策。」
說話間,林榮眼睛閃出一絲鋒利,他似乎回到金戈鐵馬的戰場,但是說了這麼一大段話,又覺得胸悶異常。
範質一邊點頭,一邊在心中惦量著如何勸說林榮罷兵。
範質是「先北後面」派,從內心深處他支援侯雲策的決策。此時急於退兵只有一個原因——林榮的病情日重。
如果林榮在北伐中駕崩,必然會極大地影響北伐大軍計程車氣,即使契丹援軍受阻於古北口。他們還可以從西面繞道而至幽州城,稍有不慎,北伐軍就會滿盤皆輸。
以什麼理由退兵,就成為最頭痛之事:林榮性格高傲而剛強,統一天下是他多年宏願,所以絕對不能以「病重」為退兵理由。可是,如今北伐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控制了幽州城的外圍,形勢對大林軍極為有利,實在沒有退兵的絕對理由。
範質正在琢磨著如何不露聲色勸說林榮。
林榮突然提高聲音,用手指著錦書道:「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古人的氣度讓朕心折不已,如今幽州唾手可得,楊大郎和魏相還想著撤退,真是讓朕失望。」
林榮猛地抬起頭,用刀子一樣地眼光看著範質,道:「幽州城就算是鐵核桃,我們也要把它敲得粉碎,誰敢再提撤軍,就以動搖軍心論處,你這朕這句話傳給北面行營諸將。」
一錘定音,範質也就無話可說。
古北口戰場激戰正酣,契丹軍和大林軍在山上山下一陣亂戰,鮮血浸透了南山和北山口。
韓通率領著控鶴軍趕到古北口以後,和袁彥所部三千人,光紫駝所部四千人會師一處,山腳下的禁軍達到了兩萬三千人,其中步軍一萬六千人,騎軍七千人,勢力大增的禁軍,立刻堵住了下山通道。
從山腳到南山門是一條窄窄的通道,契丹軍一萬四千多人,在山上根本擺布不下,耶律洪山就用六千人攻打南山口,另外八千人馬在山腳下安營,這樣既防止大林軍從背後襲擊契丹軍,又隨時可以為山上部隊提供支援。
大林軍大部隊和契丹軍在山下對峙,大戰一觸即發。
半山上的耶律洪山已經殺紅了眼,數天來,契丹軍傷亡過千,只不過攻佔了三道壕溝,而大林軍一邊利用壕溝抵禦契丹軍的進攻,一邊拼命地挖崛新的壕溝,王騰驤要讓這些壕溝吞噬掉契丹軍軍士的性命和士氣。
達柯手臂上中了一箭,坐在第三道壕溝邊上喘著粗氣。此道壕溝已被填平,新土表面是一層黑乎乎泥土,這全是契丹軍士鮮血凝結而成。達柯抬著頭,目光有些呆滯地看著第四道壕溝前地柵欄,柵欄後面隱隱有大林軍的身影在移動。
耶律洪山對眼前的戰事也有些氣餒,拼命撕殺數天,還沒有徹底毀掉大林軍外圍工事,最硬地骨頭——古北口軍寨沒有絲毫損失,耶律洪山望著灰褐色的寨牆,又看著滿有疲色的 軍士們,心中升起了一絲寒意。
一名契丹傳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