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著沒有料到薛居正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他受人之託為鄭有林說情,若是三司會審,自然不能忠人之事,暗自罵道:「薛居正真是混帳,唯恐天下不亂,居然想出了這樣一招。」
魏仁浦是眾位宰相中最精於吏事的,對此案約知一二,就儘量迴避這個案子,聽到範質所言,面色凝重、穩重如山、一言不發。
此案是由侯雲策處理澶州洪災而引起,王薄等人都可以不說話,他卻迴避不得。侯雲策也不準備迴避,聽到範質對於三司會審有反對意見,慢條斯理地道:「此案涉及澶州十數萬人命,僅此一條,就算得上驚天大案,動用三司審案也在情理之中。」
當侯雲策把鄭有林帶回到大梁城,並且投入了天牢,範質心中就有些不快,鄭有林不過是澶州司馬,司馬是養老官,由養老官鄭有林來承擔澶州洪災的責任並不公正。
範質想避重就輕,道:「洪災是天災人禍,每一次洪水決,都會淹死人,這是沒有法子的事情,澶州一案很明顯就是澶州刺史瀆職,案情並不複雜,由刑部來審就足矣,實在沒有必要動用三司。」
侯雲策緩緩地道:「按我的看法,是三分天災,七分人禍,此次黃河決堤並非遇到了百年一遇的洪水,而是河堤在春季沒有維護所致,為什麼朝廷地錢糧沒有用到河堤上,這個原因要好好審一審。」
範質道:「就算王德成貪贓枉法,案情亦很簡單,仍然沒有動用三司使的原因。」
侯雲策沒有退讓,道:「恐怕此事王德成還不算主謀,真正的主謀是司馬鄭有林。」
範質聽到侯雲策的鋒芒直指鄭有林,並沒有意識到鄭有林有什麼問題,卻敏感地意識到侯雲策是把火燒到了自己身上,冷冷地道:「一個小小的司馬,更不需要三司會審,侯相小題大做了。」
侯雲策不準備退讓,道:「是否小題大做,那要經三司會審才知道,範相結論下得太早。」
範質見侯雲策緊緊咬住鄭有林不鬆口,心中也是「格登」一下,這個鄭有林是奶媽的兒子,常年住在洛陽,也不知他如何和林守禮混在了一起,陛下的父親為其求官,範質當然樂於做這個順水人情,暗道:「難道鄭有林當真做下了什麼骯髒事情,我怎麼沒有聽說過此事。」
侯雲策見範質眼神中有短暫的疑慮,緊逼道:「鄭有林弄權,這在澶州可謂家喻戶曉,可他為何能欺上瞞下,甚至架空了刺史,這必須深究,以振朝綱,否則小人當道,朝將不朝。」他說到這裡,突然對王薄、魏仁浦、王著三從位宰相道:「澶州水災,死了十幾萬人,難道這十幾萬冤魂就請不動三司會審?」
範質是首席宰相,而侯雲策與小趙皇太后淵源極深,兩人都是強勢宰相,一直在朝堂上較勁。但是,以前都是暗中較勁,兩人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如此針鋒相對。王薄、魏仁浦、王著尖著耳朵,惟恐漏掉了一句。侯雲策突然轉過身向他們發問,三人頓時滿臉都是穩重。
第313章 默記
澶州城外十里之外,一處山灣,全是密密的竹林,走到清清河水邊,山風拂面,竹林晃動,隱約間,能看到建在竹林深處的房屋。一陣沉悶的馬蹄聲,刺破了寧靜山灣,在河水邊撲騰著的光屁股小孩,好奇而又有些畏懼地從水裡爬起來,遠遠地跟在馬隊後面。
竹林深處是一個莊園,裡面住了一百多人,這是刺史王德成在澶州城外的產業。
一位滿臉麻子的軍士在門外大喊道:「趕快開門。」
過了半響,莊園開了一個小門,走出了一個佝僂老人,他對著麻臉軍士拱了拱手,道:「小人是這裡的管家,請問軍爺到此有何貴幹?」
「我們是刑部的,奉命搜查此處,趕快開門。」
「這是澶州王使君的莊園,你們不能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