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小山坡的另一邊,就是艾姆村的墓園。殉職於這場瘟疫浩劫的sf醫生和志願者都安眠在這裡。夜晚這裡極為安靜,只有清涼的夜風溫柔地吹拂著墓園裡的小草和野花,和一排排高低錯落的石碑。
秦昭選了個靠邊向陽,又平坦乾淨的地方,扶著楚斯年躺下來。
「知道你喜歡安靜,我們就選這兒,好嗎?」
楚斯年當然是沒法回答他的。他依舊合著眼,烏黑的睫毛疲倦地低垂,像是兩片孱弱的蝶翅,越發襯得臉頰如雪一樣白。秦昭低頭親了親楚斯年光潔的額頭,像是聽到他的回答似的,微微一笑。
墓園裡有掘墓人留下的鏟子,秦昭拿了,在楚斯年身邊選了一處,比劃了一下,開始鏟土。很快,他就挖了一塊墓坑,還算方正,就是尺寸比一般的墓地寬了一倍,剛好可以並肩躺下兩個人。
挖完墓坑,秦昭又把一大捧乾枯的稻草鋪在坑底,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抱著楚斯年下了墓坑,一起肩並肩了下來。
秦昭摟著楚斯年,讓他以一個舒服的姿勢貼著自己的頸窩。然後用空著的那隻手,摸了摸他一直不離身的那把槍。
他之所以時時帶著這把撿來的破槍,本來是為了保護和震懾他人的作用。沒想到現如今,還有別的用途。
真巧,那槍裡不多不少,正好還剩下最後一顆子彈。
如果楚斯年明天不再醒來,那麼這最後一顆子彈便可以派上用場。村裡的人聽到槍聲,一定會尋到這裡來。到時候得麻煩人家幫忙給他倆蓋蓋土,再給他倆立個碑。
只要一塊小小的碑,能把他倆的名字親親密密寫在一起就好。
想到這,秦昭一拍腦門。他真應該寫個紙條囑咐一下的。可惜沒帶筆?
不過,墓碑到底什麼樣,相必楚斯年都不會在乎。既然楚斯年不在乎,那秦昭也就不在乎。反正只要他們彼此陪伴著,就足夠了。
秦昭揉了揉楚斯年額頭柔軟的黑髮,微笑著合上雙眼。
他太累了,他好久沒有這樣放鬆坦然地睡一覺了。
………………
楚斯年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嗚嗚嗚……」
是誰在哭?
一個小男孩趴在福利院黑灰色的鐵鏽柵欄,聲嘶力竭地哭著。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小夥伴,一個又一個,抱著禮物,歡笑著被人接走。漸漸的,偌大的園子變得空蕩蕩,只剩下他一個人。
小男孩抬起黑亮的,被淚水打濕的眼睛,眼巴巴地望著一群又一群人們遠去的背影。
「有沒有人願意陪我呢?我也會很乖很乖?」
沒有人回答。
夕陽將他蜷縮的影子拉得越來越長,哭聲隨著大風漸漸飄散。風止處,一個俊秀的少年在蘆葦叢中急切地奔跑著。
「請等等我好嗎?請不要走,請您陪陪我……」
他滿懷希望地追逐著那在蘆葦叢中忽隱忽現的影子。可不知為什麼,儘管他拼盡全力,卻無論如何也追不上。突然之間,他一腳跌入了泥潭。骯髒的泥漿憑空伸出無數隻黑色的大手,獰笑著拉著他向下墜落。他拼命地掙扎著,卻被捂住了口鼻,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好痛……好髒……
難道這就是他最終的結局嗎?他悲哀地想。
無邊的黑暗湧入他的視野,快速地浸透了他的身體。可就在他即將放棄掙扎,昏昏沉沉地即將沉入譚中時,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朵純白蓬鬆的雲。
怎麼會有雲?
楚斯年疑惑著。那朵雲看上去那樣潔白,那樣輕盈。冥冥之中,楚斯年突然萌生了一股奇妙的,想爬上去躺一躺,歇一歇的渴望。
這麼多年,他實在太累,太累了。而那朵雲似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