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這樣。他說大約從一年前開始,他的女朋友突然對鏡子產生了恐懼感,沒來由的。甚至把家裡所有帶反光的器具全用布包上了,問她原因,她說是因為總在裡面看到一個人,一個很可怕的女人。問她那女人什麼樣,她卻答不出個所以然,有時候說長頭髮,有時候說紅衣裳,問急了就開始歇斯底里地衝他大吼大叫,然後幾天都不說一句話。
真的讓人很煩躁。張寒說,你可以理解這種心情麼。
艾桐理解。恐懼加上焦慮,如果得不到一個排解的渠道,長時間的積壓會讓一個家庭因此崩潰,因為誰都無法走進這種病人的心理世界裡去,就好像一扇門,以為開啟了,可其實裡面還橫著無數道,而你根本不知道到底哪一道才是對的,才是真正能走進她心臟的。
後來,在某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裡,張寒把艾桐帶去了他家。
在那裡她看到了那個患病的女孩。如果張寒不說,她會以為那女孩是他的媽媽。看上去相當蒼老而疲憊的一個女人,眼圈黑而深陷,眼角佈滿了細紋,頭髮半數以上都白了,她也不打理,只是隨著它們亂糟糟地散在腦後。
同張寒的年輕英俊是怎樣強烈的一個對比。而她甚至還比張寒要小。
艾桐開始想究竟是什麼樣的心理折磨會把一個原來年輕活潑的女人摧殘成這個樣子。試著同她交談,但她完全不理不睬,只用一雙混濁的眼睛盯著艾桐看,上上下下,反覆打量,像是要從她身體裡刺出些什麼來似的。這感覺讓艾桐有些不舒服,因為她心裡有鬼,她對這女人即將結婚的丈夫心存不軌。職業本能,讓她感覺到這女人看出了她壓在職業笑容下的那些情緒,所以她不敢看這女人的眼睛,第一次不敢看一個病人的眼睛。
然後,在張寒進廚房倒水的時候,那女人靠近了她一些,指著不遠處那道被布裹著的鏡子,輕輕對她說:裡面有個女人,一個紅衣服的新娘子。
記得當時陽光很燦爛,照得一屋子溫暖而亮堂,可沒來由的,艾桐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甚至下意識地看了眼那面鏡子,彷彿真的會隨時從裡頭鑽出個人來似的,那種感覺相當強烈……
然後又聽那女人道:救救我……
可是寫到這裡,艾桐塗改了一下,因為她並不能確定當時那女人是這麼說的,話音很含糊,而且很快張寒就進來了,於是那女人又和原先一樣,呆呆地坐著,蒼老的五官隱在陽光裡,一言不發。
後來那女人死了,就在張寒第一次睡在艾桐家裡的時候。
那次和張寒的□很瘋狂,那個激情而放肆的男人,似乎壓抑了太久的**,一瞬爆發,於是像只貪婪的饕餮。而就在當晚接到了電話,張寒家的保姆打來的,說那女人死了,自殺的,她把自己的頭嵌進了客廳那扇落地鏡裡面。
再後來,艾桐和張寒正式走到了一起。可有時候看到張寒家的客廳,看到那把那個女人曾經坐過的椅子,她總忍不住會想到那個女人。想到她的眼神,她的聲音,還有她指著鏡子說話時的樣子。
於是有一天當艾桐再次走進張寒家時,發現原來的傢俱幾乎都不見了,張寒說,重新佈置吧,小桐,按你的喜好來。
再再後來……發生了那些可怕的事,並且很快,艾桐發現自己身上出現了同那女人類似的問題,那種連作為心理醫生的她自己也沒辦法去治療的問題。
她很怕,因為這次發生在她身上的問題,不單是心理,還包括身體。從回到姨媽家後,她背上的紅疹就一直沒有好轉過,甚至有一些都擴散到了脖子和手臂上。一到晚上就火燒似的又癢又疼,去醫院看,查不出有特別的病因,這讓醫生也覺得奇怪,只能當作是細菌感染來處理,口服和塗抹的藥開了一大堆,用了一大堆,但無濟於事。
其間張寒始終沒有打來過電話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