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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曲清商此時氣息已平,咬了咬牙,撐著地面坐了起來,“要救陸前輩,還有許多訊息需要打探,先休息一會,天亮之前離開這裡。”

雲隨風“嗯”了一聲,亦不推辭,枕著劍席地而臥。躺了一會,他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問道:“你其實沒在水源裡下毒罷?”

“下毒?”曲清商眨眨眼睛,片刻之後才想起自己之前扯過的謊,撇撇嘴道,“當然沒有,麥穗還在那裡呢。”

雖然早料到那不過是句誑語,畢竟除卻雲隨風出門處理血跡的小半個時辰之外,其他時間兩人一直在一起,曲清商絕難有時間投毒。但云隨風是真沒想到,這人視人命如草芥,卻惦記著一隻貓。

“貓狗比人好,小娃娃也比大人好,”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曲清商懶懶開口,“你看,麥穗跟我十年沒見了,還知道讓我抱抱;宋伯也跟我十年沒見,轉手就把咱倆給賣了。”

“你我二人正被神策通緝,宋伯那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曲清商聞言一哂:“誰沒有苦衷?”

雲隨風皺眉:“你是想說,你墮落至此,也是有苦衷的麼?”

“墮落?呵……”曲清商忽地笑了,“雲大俠,你身上的人命債,似乎也不少。”

雲隨風微微一震。

他這幾日聽慣了曲清商的胡攪蠻纏,此番話卻真的戳在了他心上。

因為陸玉與阿林的緣故,他如今對神策恨之入骨,方才殺出敵陣時血濺三尺毫不手軟;而在知曉宋伯的出賣時,他也曾在一瞬間想過要手刃那個背信之人。

曲清商的言外之意,他十分清楚——自己的手上已經染了鮮血,那便與面前這個嗜血濫殺之輩並無實質的區別。

雲隨風猛地攥緊拳,低聲道:“我行事有道,自問無愧世間公理。我欠下的,絕不逃避;而悖道棄義者,我也絕不姑息。”

“哈,什麼悖道棄義,你不過是看人不順眼,就說人墮落,就要替天行道,殺人來證明你所謂的公理。”曲清商笑得輕快,他裹緊了身上的袍子,歪著頭看他,語調帶了點挑釁,“你有你的‘道’,我也有,雲大俠想聽嗎?”

“不要把我與你混為一談!”

“你覺得自己行事磊落坦坦蕩蕩,被迫捲入一番陳年糾葛,就算殺人也是迫不得已的;可那些為了江山社稷奉命而來的神策將士,又是何辜?”

雲隨風的目光一閃:“你說什——”

“別再自欺欺人了小郎君,”曲清商打斷了他的話,“你殺人,才不是為了什麼世間公理,不過是因為他們冒犯了你罷了!”

“那是你——”

“如何,小郎君也有苦衷?”曲清商根本不待他反駁,笑意盎然不饒人,“你堅持的所謂公理,到頭來不過是一句苦衷麼?”

雲隨風想要說什麼,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十四歲的阿林,十四歲的小柱子,十四歲的曲清商……幾日之間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似乎人人都有苦衷。孰是孰非、是善是惡,他並不甚清楚,如今他揮出的長劍,究竟是為了守護,還是為了殺戮?

殺人即是殺人,任何“苦衷”都無法掩蓋殺戮的事實。不同的是,曲清商殺人取命皆憑喜好,率性為之;雲隨風卻時時刻刻都需要殺人的理由——為公理、為復仇、為匡扶正道、為除暴安良。而剝去一切冠冕堂皇的藉口,曲清商也好,神策也好,他自己也好,都是恃強的行道者,道不同狹路相逢,每行一步,都蹚過血泊,踩著屍骨。

他曾以為可以同神策聯手共誅惡人,可是神策卻反而刀劍相向,與他結下血海深仇;他曾堅信自己與惡人正邪兩立,可是如今與他並肩殺敵的,卻是曲清商。

他自信天理昭昭,可世間並非只有兩條道。

“非黑即白,非生即死,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