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這滿朝文武百官裡,就他這位阮統領家是斷袖,與自己這邊有異曲同工之妙,他雖心裡有悶氣,卻不能像其他男人一樣,隨手一勾個朋友,上個酒館就能肆無忌憚的抱怨自家婆娘,他這氣,無人可訴,無人能紓啊。
於是楚梟長嘆一聲,大口吃下牛肉,拍拍愛將的肩頭說:“其實現在朕倒覺得,懼內也倒還不錯,人啊,就怕沒人管,什麼都不懼怕的人,大概也只有亡命之徒了。”
阮勁想了半天,才說:“其實,我家那位也並不是總是訓我,大多數時候,對我還是很好的。”
楚梟嗤笑一聲,道:“朕不懂,哎,你說——朕還真不懂,你說一開始吧,兩人關係沒捅破前,多是把你捧得如珠如寶般,後來兩人成了,嘿,就開始不冷不熱了,既然這樣,那一開始何必做出非你不可的作態!”
他情緒激昂,一掌虎虎生威的拍在矮桌邊上,震得小碟裡的花生米都飛了出來。
阮統領放下筷子,說:“這很正常,人之常情。”
“……”楚梟愕然。
“其他人我不清楚,如果是我家……我從南蠻回來後,家裡那位肯定對我要好上許多,畢竟那麼久沒見,就稀罕些,會噓寒問暖啊,給我做好吃的……可若是一直在府裡的話,那就平常態度吧。
楚梟轉了轉酒杯:“人心……莫測啊。”
“不過也能理解,人嘛,沒得到前總覺得那是顆珍珠,怎麼看怎麼美,得到後看慣了,就算是珍珠也能看成鴨蛋,但這過日子的,鴨蛋也是很好的。”
楚梟默然,想起青年那牴觸的態度,更是悲從中來,只怕自己這顆童叟無欺的大珍珠,在楚嶽眼裡,也早就淪為一顆蛋了!
他心裡難受,喝酒就跟飲水一樣,一杯一杯的灌,嗓子眼都是熱騰騰的辣,他也是有點喝醉了,口齒朦朧的說:“那顆珍珠,又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他的愛將也嘆氣,說:“忽冷忽熱算的了什麼,七年之癢,喜新厭舊才最可怕。”
七年之癢,喜新厭舊。
這八個字眼就如同飛鏢一般,嗖嗖的釘進了他的心坎裡。
是啊,喜新厭舊,自己何嘗又不是喜新厭舊的人,楚梟喜歡寶劍,他的私庫裡存放了二百八十六柄利劍,每一柄的來歷特性他都瞭如指掌,每收集到一把,他都會欣喜若狂,可這又如何,再喜歡一柄又如何,並不影響他繼續去尋找新的劍。
對劍如此,對人本也應如此的。
這才是位居高位者應該有的態度,不會過分喜歡任何人,任務事物,可以喜歡,但絕不迷戀,可以擁有,但應該抽身時,必須不假思索。
可是對於楚嶽,他是做不到這點的。
經歷過兩次死亡,楚梟自認會足夠寬容,但他覺得自己錯了,他顯然還不夠了解自己。
等到這個問題真正擺上檯面時,他才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骨子裡的霸道無畏,依舊沒有任何的改變。
喜新厭舊?那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
他不會允許楚嶽眼裡,會有其他新的人,即便最後他會恨他怨他,他也決不允許。
阮勁喝多了,楚梟讓阿烏扶他去偏殿休息,等酒醒後給他喂上幾碗解酒藥,再送回統領府,他的酒量一向比阮勁大,只是昏睡了半天,醒來時腦子裡渾渾噩噩的,他躺在龍床上,第一次覺得這床真是硬得堵人。
他喚來了自己的密探。
“去調查嶽王這些日子身邊出現的可疑人,他一舉一動,做了什麼見了誰,都給我報上來。”
下完命令後,他又躺回了自己床上,突然覺得自己這嘴臉,莫名的可笑。
現在的他,居然不畏懼死亡,卻開始畏懼楚嶽會離他而去。
那種恐懼,竟然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