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瑨瞪他一眼,好心沒好報,坐回椅子上自顧自的斟茶、吃點心,不再同他們攀談。曾隸有些尷尬的對著青衣道,“前頭藥堂坐吧,方子帶來了嗎?”
青衣點點頭,跟著曾隸到了前堂,二人在桌案前坐定。青衣將方子遞了過去,曾隸接過方子,仔仔細細地看了幾遍,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出格的藥。”說完便將方子遞回去,青衣收好方子,取出紙筆寫道,郎中沒有問題?
曾隸想了想,點了點頭,“應是如此,我替你抓了藥,從今日起單服我的藥就行,回去一定要找信得過的下人煎藥,或者乾脆尋個由頭看著煎,再出紕漏,就算華佗再世也救不了你。”說罷,卻是不由自主的往裡瞟了一眼,今日她在,他有些心神不寧。
青衣臉色一僵,提筆寫道,我中的毒很深?
“那還用問嗎?”
多久能清掉此毒?
“少則半年,多則一年,主要還得看你自己,上次你在濟末中毒十分兇險,不知道此次有沒有影響。”曾隸皺眉,想起那日為了救他,他不惜以命相搏的情形,仍是不住感慨。
濟末的事,一直沒機會當面謝你,多謝你救了我。青衣寫道。
“我只是盡了綿薄之力,你不必耿耿於懷。”
上官兄說,是你救了我,否則我就回不來了,曾兄又何必自謙。
曾隸看了看青衣,心裡百轉千回,他回到業城的時候仍劇毒在身,那一路自己真的只是盡了些綿薄之力,方才還有所擔憂,眼下倒是有了幾分篤定。趙青衣之前中的毒,必有人替他清理乾淨了,上官良勳這樣說,恐怕是為了掩護裴家的後人,有意思,真真是有意思。如此看來,裴家非但尚有後人在世,且與上官良勳交情匪淺。
二人一番“寒暄”,青衣拿了藥包起身告辭。門外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曾隸遞了把油紙傘給他,他搖了搖頭,指了指不遠處的馬車一笑,右手拎著藥包,左手提起裙襬跑了出去。
“人都走了,別依依不捨了。”
曾隸站著沒動,“別胡鬧,瑨兒。”
“這樣的姿色怎會甘於屈居在朝陽,怎麼看都是一朝選在君王側,六宮粉黛無顏色的主。”司徒瑨在他身邊站定,“此事你不用管了,我找人一查便知。”
曾隸扭頭看她,“你別胡來,李爺是我的朋友。”
司徒瑨看著他笑,笑容裡有他最不願見的冷酷,是戰場之上看慣了生死、習慣了廝殺沉澱下來的冷酷,那個明眸如水的可愛女子,不知散落在哪處,怕是永遠不會回來了。他轉過頭去,看著街上行色匆匆的路人,雨勢漸大,一把把黃皮紙傘近了,擦肩而過,又遠了……曾隸反剪雙手,這樣,也好。
“曾隸,不要忘了我們來此的目的,你我都不是隨性之人,何必去做那隨性之事,遠在千里之外的至親家人還在盼著我們回去。” 司徒瑨收起笑,臉色隨之沉了下來,“做不到決絕,便將那善念也一併捨去吧。”
曾隸心下吃驚,轉過來看著她,“瑨兒……”
“奚落別人比奚落自己容易的多。”她自嘲地笑笑,“自接到聖旨、披上戰甲的那一日起,我便知道這輩子怕是做不成你的瑨兒了,只能做皇上的宇文靳,如若不然,不但我的老父性命堪虞,只怕連你也不得善終。”說著,卻是跨出門去,曾隸伸手想拉她,手停在半空,猶豫著又收了回來。
她站在他對面,不遠不近,雨點落在她臉上激起深深涼意,“這些年,你未曾說出口的話其實我都懂,可我未曾說出口的話,你一直都不想懂,你四處遊蕩就是不回宜康,你可知道,我其實只想做你的司徒瑨而已,而且,我一直都在努力。”她臉色平靜,似是下了決心,“一個人的地老天荒,一個人的浴血沙場,換作是你,會選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