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報仇這件事,分寸從來都是自己掌握拿捏的事情。
唐慎之當初之所以決意要報復洪家,與其說是想要將對方親手拖向萬劫不復的深淵地獄,倒不如說,更多的是為了追求自己內心的平衡和安逸。
他原本就不是一個執念太深的人,而之所以選擇濃烈的憎恨,只是因為心中覺得不公。
對他已經去世的母親不公!
然而現在,他發覺再往下推進,只怕會傷到洪臨淵、也深深地傷到自己,如果是要以此作為代價,他又覺得是對於洪臨淵和自己的不公。
唐慎之這一生都在尋找內心的平衡——因此當有一方失衡的時候,他就會變得非常焦躁不安。
就像最近,他就一直處在焦躁不安之中。
內心之中一直有一個聲音在說:似乎應該住手了……再這樣繼續下去,只怕到頭來會是他們唐家虧欠了洪家……而一個虧欠著別人的世家,又有什麼資格談論重振家門?!
他“金鱗才子”唐慎之報仇的初衷,並非是為了徒增仇恨,他只是為了尋求一種秩序和平衡,俗稱作“討個公道”。
妹妹唐瑤兒曾經問過他,怕不怕自己被仇恨矇蔽了雙眼,看不清未來的方向,從此失去自己的本心?
當時唐慎之就告訴她,自己是可以百分之百地把控自己的意志力的那種人,仇恨也只不過是受他操控的工具,自己絕對不會被這種情緒所吞噬……
現在,似乎時機已經成熟了。他是時候擺脫開這種情緒,跟過去做出一個了斷。如若不然,那便是他唐大公子食言而肥。
一十一年……在他整整花了五年時間去擺脫噩夢的糾纏,自此立下一定要報仇的意願開始,之後過去了整整一十一年。
他恨了太久的時間,但依然可是聽憑自己的自由意志去做出判斷,而不是被習慣或者其他的情緒所掌控。
逛游到了天黑的時候,兩人身邊並沒有任何可以歇腳的地方。
“洪臨峰,我說你好歹也算得上是個名門望族出身的大公子,怎麼會一點兒人生追求和生活品質都不講究的呢?!”
看著洪大公子連頭枕樹幹都能夠睡得這樣安穩,“金鱗才子”唐慎之真是要被氣瘋了。
身為一個太宰府的嫡親長孫出身的名門公子,居然如此沒有生活品質的一丁點兒追求,這貨還真是一點兒大少爺出身的節操都沒有啊。
洪大公子才不理他,連上昨天折騰了一晚,他已經有十幾天沒有好好睡覺。忽然,他卻似乎猛然想到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便偏過頭來問向唐慎之道:“對了,我已將近一月未到翰林,你可知現在是誰接替我修書《岩土注》的嗎?”
“切!誰管你這個。”唐大公子嗤之以鼻,從懷中摸出一根破舊的笛子,只問道,“旁的先不管,我且問你——這個木頭笛子,可與你有些關係的嗎?!”
洪臨峰只掃了一眼,便眉頭打結地解不開了。只道:“你從哪裡得了這個來的?”
唐慎之冷冷地“哼”了一聲,說道:“這個你且別管。只告訴我——這個東西與你有關係還是沒有關係?”
洪臨峰點點頭,說道:“這曾是我的東西。”
☆、第一百二十章 木頭笛子的啟示
“果然是你。”
唐慎之看上去表情甚是沮喪。
“……什麼‘果然是我’?”洪大公子疑惑不解地問道。
“絕塵心上記掛著的男人——果然就是你。”
洪臨峰聽後一怔,半晌才說:“這支木笛,確實是我以前送給絕塵姑娘的東西,但是……她心中記掛著誰,我卻並不知道。”
“木笛和陶笛才是一對,連我家傳的玉笛都不肯一顧?!”唐大公子頗為受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