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足矣。
洪臨峰牽起妻子蘇文翡的手,道了一句:“告辭!”
唐慎之道:“不送。”
洪臨峰轉身向城門外走去,才走了沒出五步,便聽到身後有人喚他——
“洪臨峰!——”
洪大公子側身站著,看著說話的人。
唐慎之唇角一抖,大聲說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洪臨峰一笑,應聲道:“雖然我不怎麼願意與你‘比鄰’,不過……既然唐大人如此看得起我,那麼洪某人便勉為其難地容許你將我‘視為知己’吧……”他看看哭得稀里嘩啦的妹妹,寬慰道,“你當日果斷離家時候都不及現下這般梨花帶雨、肝腸寸斷,只一心將父母兄弟的真心踩在腳下,今日這是怎麼啦?”話才出口,便被身側聽著的娘子蘇文翡重重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胸口上。
洪臨淵被他這話一激,終究哭得更厲害了。
洪臨峰心有不捨,眼眶也跟著紅了一圈兒,終於擺擺手道:“看來淵兒真是長大了,兄長終於可以放心……好了,你們快回去吧。”
望著兩個並肩遠去的背影,唐慎之唐大人不由得暗自長嘆一口氣,過了半晌才緩緩地說道:
“如今,我才真正明白,究竟為何歷來賢者都不敢於長亭送別……”
洪臨淵終於實在忍不住,哭得稀里嘩啦、一塌糊塗。
“……淵兒莫哭、莫哭……”唐慎之輕輕擁著洪臨淵入懷中,柔聲寬慰著她,說道,“放心吧,你的兄長和嫂嫂,他們一定會順遂平安、一生喜樂的;像他們這樣的人,無論走到哪裡,都不會有任何問題……”
洪臨淵撲在唐慎之的懷中,已經是哭得花容失色。
“你們洪家有子如此,實在是家門大幸,”唐慎之看著那兩個人遠去的背影,由近及遠、終究變成了一抹黑黑的小墨點,直到再也看不見了,“若非此人——我唐慎之原本不會有這樣不凡的人生……我須得好生謝謝他……”
那個孩子的心性人品,實在世間罕有,因此得以一見,實乃人生一大快事!
一十六年……
想他“金鱗才子”唐慎之,花了整整一十六年,才算真的將前塵舊恨徹底放下。
再不糾纏於其中。
託洪臨峰的福,他終究得以解脫。
……那孩子的年歲雖然比他小几歲,但是若論對人生的透徹體悟,卻是遠遠比他唐慎之要超脫豁達許多的。
唐慎之唐大人不得不心中敬重、心生欽佩。
這樣心胸坦蕩、光明磊落的男子,若不能得到好的結果,那便真是沒天理的了。
“……終究,是我輸給了他。”唐慎之無可奈何地笑道,“不過贏不了他,我卻不覺得有絲毫遺憾。”
他知道,當洪臨峰面對真正的浩劫和折磨、面對自己平生之中從未遇到過得難以熬過的坎兒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那般出人意料的從容與淡漠的時候,唐慎之心中就已然明瞭,自己是比不過洪臨峰的。
那孩子在面對傷痛和挫折的時候,那種出於本能的第一反應,是絕對騙不了人的。
而單憑這一點,他唐慎之就輸了。
他需要時間,需要恨來平復自己的傷痛、需要時間來沖淡自己的痛楚、需要報復來平息自己的憤怒……雖然終究他也不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不會去做,並不代表他不想去做,也不代表他不會激烈地憎恨一些人、事、物。
然而,洪臨峰那孩子終究卻是不同的。
只是依靠這一點,洪大公子就不知道比他高明瞭多少。
唐慎之嘴上不說,心中卻十分敬重欽佩!
君子晚熟十六年。
洪臨峰曾經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