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煞,百年難得一見的凶煞。
雲瑤輕輕嘶了一聲,收起那五枚銅錢,翻來覆去地仔細打量。現在雖然無法湊齊開元、宋元和永樂通寶,但前朝和本朝開國皇帝的制錢也勉強能用。五帝錢加上她師門正宗的占卜手法,再加上剛剛無意中踹翻的棋盒,還有剛剛蘭陵王的一劍之威——
明天的那場宴會,大概是一場心懷不軌的鴻門宴罷。
雲瑤有些擔憂,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跟蘭陵王開口。總不能去跟蘭陵王說,你夫人是千年後穿越而來的神運算元,卦辭爻辭精準無比,明天的鴻門宴你我都不要去了,蘭陵王肯定不會信她的。
但如果不說……
要是幹父之蠱真的應驗了,那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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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雲瑤躺在蘭陵王身側,輾轉難眠。
她想對蘭陵王坦言一切,但又擔心會多生事端。畢竟在皇室裡,最最忌諱的就是巫蠱占卜之言,古往今來但凡被視作巫女的人,無論是楚服還是嚴道育,下場都相當悽慘。
她不想讓自己被視作巫女,但又不想讓幹父之蠱應驗。
輾轉反側間,身旁忽然有人低聲問道:“怎麼還不歇息?”
那人一面說,一面側過身子,替她掖了掖被角。今天夜裡下過一場透雨,沖淡了為數不多的暑氣,直到現在還有些微涼。雲瑤將自己卷在被子裡,喃喃問道:“河間王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身側之人動作一頓,又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溫言道:“睡罷。”
雲瑤翻了個身,望著眼前的蘭陵王,輕聲問道:“大王可是有心結?”
蘭陵王微微搖頭,眼裡像是帶著幾分沉鬱之色。片刻之後,那種沉鬱之色又變成了重重的嘆息。他抬手撥開她額前的長髮,低低問道:“你是在擔心河間王的事情,所以才難以成眠?”
聲音低沉醇厚,沒有半點慍怒或是責備之意。
雲瑤訥訥道:“我……”
“罷了。”蘭陵王嘆道,“明日你也要見到河間王,我便與你一一言說了罷。”
他的聲音低低迴蕩在室裡,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慍怒和澀然之意。
“我生母是罪臣之女,至死都沒有封妃。而我因為一生下來,就讓外祖父暴斃於獄中的緣故,被人視作不祥。在我幼年時候,那些嘲諷和奚落的話,大半都是河間王口裡傳出來的……”
河間王是北齊文襄皇帝的第三子,一貫受到文襄皇帝的喜愛。不過河間王此人,一向都自恃嫡子身份,對庶兄弟們冷言冷語,輕視鄙夷。原本這也無傷大雅,但因為蘭陵王一出世,他的外祖父便橫死在獄中,是個生來不祥的孩子,河間王便對這個庶兄弟,稍稍多了些“關照”。
也正因為如此,蘭陵王的幼年時代,過得很是艱難。
小時候那些痛苦和黑暗的記憶,大半都是河間王帶過來的,也因此給他造成了濃重的陰影。隨著他們成年分封,各自地疏離了,他也給自己周圍豎起了一道厚厚的藩籬。但即便如此,河間王從小到大帶來的陰影,卻始終都不曾消弭。
“父親故去之後,我便一直留在蘭陵郡,沒有回過鄴城。直到叔父也故去了,當今陛下即位,我才又回到了鄴城朝覲。河間王不知從哪裡找來一些文書,字字清晰地對我說道,他知道我外祖父當年蒙冤入獄,也知道我出生的那一日,外祖父暴斃並非偶然。但他當著我的面,將那些證據都燒得乾乾淨淨了,連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他說,‘微庶之人所出,自然什麼都不配得到。’”
雲瑤怔怔地聽著,像是在聽一樁天方夜譚。
她想,童年時代造成的陰影,大概是會跟隨蘭陵王一輩子的。
“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