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這個啊。
她尚未想好該如何向他解釋。大約是感覺太過匪夷所思的緣故罷,她能卜算出未來命運的事情,一直都沒有同高肅言明。她隱隱感覺到還不是時候,但到底什麼才是時候,具體又說不上來。
鬼使神差地,她將另一隻手覆蓋在他的手背上,低聲道:“還記得你贈予我的那片龜甲麼?”
“唔……”
高肅皺起了眉頭。
他贈予她的東西很多,往往她又會珍而重之地收起來,輾轉許多世之後,他也記不清自己到底送了她多少禮物,也記不清其中是否有一片龜甲。但阿瑤既然如是說,那多半便是有罷。
他摩挲著她的手背,試探著問道:“這是那片龜甲?”
雲瑤輕輕地點了點頭,道了聲是。她不欲在此事上隱瞞高肅,但具體為何,她又說不上來,只能將一切歸結於本能和直覺。要知道,身為卜算師,她的直覺一貫很敏銳。
他輕而易舉地便接受了這個說法,甚至沒有問她,那片龜甲為何變成了這道紋路。她窩在他的懷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他談著天。兩個人許久沒有見面了,自然有許多話想要同對方說。沒過多久,他吹熄了案上的燈燭,將她抱到榻上,與她同榻而臥。
她極為自然地窩在他的懷裡,闔上眼睛,慢慢地睡過去了。
次日一早醒來,天光正好。
高肅已離開了,案几上留著一片小小的竹簡。
她讀完竹簡上的諄諄叮囑,忍不住抿唇一笑,將竹簡收在懷裡,也依樣畫葫蘆給他留了一片竹簡,說自己要回雍城去了。要是別人發現自己長睡不醒,指不定就要露餡了。做完這一切之後,她才又闔上眼睛,在一片沉寂的黑暗和星星點點的粼光裡穿梭,頃刻間便回到了本體裡。
有了自己的本體和高肅的位置,她就像多了一項瞬移的能力,可以自由穿梭在兩人之間。
當然,僅限於她的魂體。
雲瑤再一次睜開了眼睛,慢騰騰地起身下榻。
外間的天光已經大亮了,隱隱傳來秦軍們的呼喝之聲。趙姬還沒有起身,那位送飯的婆子板著臉,提著食具站在宮室裡,臉色怎麼看怎麼不對。她同樣板起了一張臉,從婆子那裡接過了食盒,婆子瞅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便離開了。
雲瑤提著冷掉的早飯愣了半晌,才無奈地去後頭生火,然後叫醒趙姬用飯。
經過一夜的沉睡之後,趙姬的臉色並沒有顯得比原先更好。她依然病懨懨地靠在榻上,等雲瑤一勺勺地喂她喝粥。許是因為兩個人相依為命的緣故,趙姬倒也未曾吩咐她服侍自己,只是靠在榻上看著她忙來忙去,然後幽幽地嘆息一聲。
想必趙姬這一生,都要在萯陽宮裡度過了罷。
雲瑤想到趙姬又想到自己,不覺微微搖頭嘆氣。趙姬再是不堪,起碼也佔著一個秦王生母的名分,嬴政再是兇殘,也不至於會對自己的母親下手。她自己無親無故,唯有靠著一點兒小小的未卜先知,才能勉強在這秦宮裡活下去,實在算不上多好。
但不管如何,終究有了她的一個容身之地。
她不是沒有想過離開,但自己一個十六歲的巫女,再看看外面素有虎狼之稱的秦軍,想要離開這個地方,怕是唯有死路一條。
再等等罷,等上三兩年,等到秦王淡忘此事、再忘掉自己的時候,大約便能離開這裡了。
雲瑤想得很周全。最起碼在她最新的卜辭裡,沒有任何關於自己即將陷入危機的徵兆。
這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可惜這世上總不會事事遂人願,雲瑤剛剛準備在這裡過一段安靜日子,就又被秦王帶走了。
接替她照顧趙姬的,是兩個天生聾啞的僕婦。大概秦王已不再信任趙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