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數次鬥轉,她想,這或許是老天的安排,將女兒以另一種方式送回到她們身邊。
陳紅梅遲疑著,竟轉過身,等著祈真一越走越近,這可把葉春妮嚇壞了。
老天啊。
這可不是在山裡。
這是在大街上!
萬一兩人當眾嚷嚷什麼還魂不還魂的,肯定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跑紅袖章那兒舉報,一頂封建迷信的帽子是逃不掉的。
「媽!」
「你幹嘛呢?咱還趕時間去珍珍家裡呢,萬一晚了趕上親家公親家母正在吃飯,多不禮貌啊,對不對?」
說到後面,葉春妮聲音已經顫抖得不成樣了,手上動作由攙變抓,手指骨節都凸了出來,抖得跟得了羊癲瘋似的。
「你這樣骨碌碌地盯著人家,多嚇人啊,珍珍要知道你把別人認成她,肯定得生氣了。」
她也沒空想真一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只想把腦子突然短路的婆婆拽走。
「……等等。」
陳紅梅仿若失魂般呢喃道。
一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真一,以及她身旁高大精神的小夥子。
任誰被這樣的目光鎖定都會有所察覺,何況真一是魂,五感比當人時更加敏銳,跟盛景瑒說著說著倏地抬頭,視線如利刃,陡然劈向前方——
是她夢中都想再次見到的人。
真一瞳孔迅速縮了一下。
有些怔忪,下意識啟唇呢喃了一聲:「……娘。」
盛景瑒牽著她的手緊了緊,也抬眸望向前方,正是「丈母孃」和祈家大嫂,但兩人表情可不太好。
乍青乍白,眼中的困惑和害怕交替著出現,換個不知情的局外人肯定以為她們見鬼了。
也對,確實見鬼了。
四人相隔五六米,陳紅梅站著不動,目不轉睛看著真一。
眼神哀慼,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樣子,活脫脫一副慈母樣兒,看得葉春妮心裡挺不是滋味。
她也放棄掙紮了,癱著張臉看著真一:「又見面了,女同志,你找到親人了嗎?」
這是打定主意不認真一的。
不是她不想認,是她不能認。
既然公爹上次說真一是認錯了人,葉春妮只能就著這個藉口跟她打招呼,也是暗暗告誡真一不要亂說話,畢竟身邊還有個不明真相的男同志。
真一回過神,看著陳紅梅緊張不安卻不停躲閃的眼睛。
冷笑道:「找到了,很不幸,都死光了。」
陳紅梅臉色大變,她很多年沒被人這樣諷刺過了。
對女兒的懷念和心疼立刻被她的不馴表現磨滅了大半,她生養這孩子,如珠如寶養到十八歲,哪怕她變得不人不鬼,她剛才也想把她認回來。
但她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說父母都死光了,這是怨上他們了啊。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就算不高興也不該這個態度。」
真一眼角發紅,聽到這話氣不打一處來。
「是嗎?你這麼愛多管閒事嗎?我不過是說出事實罷了,您可別倚老賣老。」
不是不認她嗎?
那就不認到底啊。
既不想承認自己是祈家的女兒,又要仗著父母的名分對她指手畫腳,這可真是太好笑了!
真一心裡痛得跟火燒似的,五臟六腑隱隱作疼。
這股委屈勁兒凝結成團憋在胸口,讓她有種呼吸不過來,快要死去的感覺。
這時候她甚至恨自己不會死,她的身體在痛,心在煎熬,但作為一隻「鬼」,她卻沒辦法裝暈逃避。
清醒地看著自己被「拋棄」。
陳紅梅被這話氣得拔高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