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紛紛對視一眼,終是撩袍下跪,執象牙笏齊聲高呼:“吾皇萬歲!”
李扶疏冷哼。
明明是個半大的少年,危機當前,他卻難得沉靜,眉宇間已有了獨當一面的氣魄。李扶疏道:“陳王有聖旨,本王亦有皇兄的聖旨!”
“哦?”李淮似是早已料到如此,波瀾不驚的笑笑:李扶搖果然留有第二手。
李扶疏雙目赤紅,用變聲期特有的沙啞語調厲聲道:“眾官聽命,恭聽……遺詔!”
“臣等在!”
李扶疏抖開聖旨,用盡全身力氣般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今受挾於陳王,被迫交出玉璽,實乃不得已而為之,望萬民明辨。今千里赴約,若朕身死,即刻緝拿反賊陳王,以重朕之不徳。朕崩,傳位楚王扶疏,天下同遵此詔,不得有疑!”
“楚王殿下,”李淮卓然而立,不以為意的笑道:“本王怎知,你手中的這份遺詔是真是假?”
李扶疏還未回答,御史言官倒是向前一步,站起來道:“這道詔書,是陛下宣告退位後,親口頒佈的第二道詔書,當時我們百官俱是在場,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絕不可能有假!”
李扶疏介面道:“李淮,你挾持人質,逼迫皇兄讓位於你,視同謀逆!若是皇兄不能平安歸來,本王定要你陪葬!”
李淮緩緩放下手中的玉璽,清冷的眸子環顧群臣,凜然無懼。
朝中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臣嘆道:“陳王,你敢孤身來此,也算得上是一代梟雄了。可惜,你已是無兵無權,做一個富貴王爺有何不可,為何偏要執迷不悟,冒天下之大不韙呢?”
李淮淡笑不語。
天下萬物,豈是一個‘為何’能解釋清的?蜉蝣螻蟻,朝生暮死,不過是命該如此罷了。
不多時,一個匆忙的腳步打亂了殿中的平靜。
一身戎裝的霍成功大步跨上殿來,朝李扶疏撩袍下跪,喉結幾番滾動,這才抬起一雙溼紅的眼來,沉聲道:“啟稟殿下,塗家十三騎前來複命!”
“快請!”李扶疏眼睛一亮,欣喜道:“他們接回皇兄了麼?”
霍成功埋下頭,哽咽不語。
接著,十三個渾身浴血,頭扎白布的武將一步一步跨上殿,在眾人驚愕不已的目光中齊刷刷跪下,高聲悲呼:“臣等有罪,未能將陛下平安帶回!”
嘴角的笑意僵住,李扶疏不可置信的後退一步:“你們……在說什麼?”
“陛下中了陳王暗箭,不治身亡……”
“陛下,駕崩——”
李扶疏竭力穩住險些跌倒的身子,瞪著血紅的眼睛許久,發出一聲悲憤的嘶吼。
百官伏地,放聲痛哭。
唯有李淮哈哈大笑,笑得眼角都流出了淚。霍成功起身,命令禁軍道:“遵陛下遺詔,拿下陳王!”
下一刻,刀劍齊刷刷對準了李淮。
李淮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痛快的笑意,面對面前如荊棘般密密麻麻的劍尖,他不退反進,一步一步朝龍椅走去。
“你們聽說過刑天麼?刑天與帝至此爭神,帝斷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操干鏚以舞。”
他神情痴狂,目光決然,宛如一隻即將撲向烈焰的飛蛾。
“保護楚王殿下!”霍成功拔劍,警告似的砍在李淮的手臂上,試圖阻止他靠近李扶疏。
鮮血瞬間迸濺開來,李淮只是微微的晃了晃身,便不顧身上的劍傷,繼續朝那把華貴雍容的龍椅走去。他的呼吸因劇痛而微微顫抖,繼而道:
“……精衛銜微木,將以填滄海。刑天舞干鏚,猛志固常在。同物既無類,化去不復悔。徒設在昔心,良辰詎可待……”
說到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