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對視著,看著彼此,也像是看著自己。
我眼前的人,跟我一模一樣。
一樣的穿著,一樣的傷,連臉上的表情都是一樣的。
我抬起剛剛劃破了的手,那人也一樣抬起手,手掌也有一道劃痕,還在流著血。
“我操。”
我得說話,這樣能感受自己:“難道不是幻覺?”
這裡有一面鏡子?
“鏡子”裡的我,卻沒有跟我一樣說話,他笑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突然就變了。
我忽然意識到,他不是我,而是在模仿我。
他現在的表情才是他真正的樣子,我也是熟悉的。
“張海客?”我問他。
他笑了笑,眼神變得銳利,他不再模仿我,改變了自己的姿勢,看起來很隨意的樣子,然後對我道:“好像很久沒見面了。”
我看著他,覺得很荒謬,也很詭異。
他一定是我的幻覺,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幻想出他的目的是什麼。
“怎麼是你?”我很無語,我對這個人沒什麼好感。
我幻想出來的張海客也看著我,似乎在揣摩我的心思,然後他說:“你要死了。”
哦,原來我是幻想他出來提醒自己現在很危險,很不安全的。
我朝他笑了笑:“不會的,經常有人跟我這麼說。”我看著手掌,“我死前的幻覺,怎麼可能是你。”
這個場景又是熟悉的。
在幾個月前,也是在那道門前,我幻想出了黑瞎子和小滿哥。
他們是我在意識模糊、差點因為低溫死掉的時候,幻想出來的“救星”。
我後來也時常想起那段幻覺,或者說是夢。那也是我的恐懼,我的擔憂,我十年以來心底最深的絕望。
但歸根到底,他們只是我幻想出來跟自己對話的形象。
他們終究,還是我自己。
我眯起眼打量眼前的張海客,他也是一樣。
“你從瀑布上掉下來,摔斷了腿,你失去了意識,血流了太多,沒有止住。”他說。
張海客的語調很冰冷,我覺得我聽到應該緊張一些,畢竟是要死的人了,但我的心裡十分平靜。
“回答我。”我不想知道會怎麼死,我有更重要的問題要問,“我為什麼會看見你。”
我可以幻想出任何一個人,悶油瓶,胖子,老四甚至是人影。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此刻都比張海客讓我更想見到。
如果非要是張海客的話,那隻能說明他,或者說我自己,有比說遺言更重要的事要告訴自己。
我想到他的身份,心裡的平靜突然被打破,開始不寒而慄。
關於張家嗎,還是關於悶油瓶。
張海客的聲音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他道:“你想見的人,很快就能見到了。”
“什麼人。”我的心臟劇烈地跳了起來。
張海客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說:“這裡是他的終點。”
是小哥,我很確定,一定和他有關。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確定是幻覺的關係,我的焦躁變得很不想控制,我幾乎是聽到的瞬間就揪住了張海客的領子。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也開始發抖:“怎麼回事,這裡到底他孃的是怎麼回事!”
張海客沒有任何反抗,一點不像是他該有的樣子。
我的幻覺出了問題,我開始懷疑,能不能聽到想知道的事情。
張海客掰開我的手,我沒有任何感覺,但是手被掰開了。
我們對視著,我的焦躁被壓制住,轉而變成徒勞的擔憂。
張海客的眼神沒有任何變化,這是他跟我最大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