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怎麼說?對你媽說沒關係,你和別的男人的孩子我也要嗎?我一定要這麼窩囊嗎?我沒有尊嚴的嗎?”
“偏偏是因為這狗屁尊嚴。”他止住的眼淚又落下來,“偏偏是因為這狗屁東西,我把你送到那個男人那裡。”
“那種東西我要來幹什麼……你媽現在都走了……”
他抬手抹乾自己被眼淚浸溼的臉,忽然擠出一個笑容,“記得這首歌嗎?國小的畢業典禮上,你唱給我聽的。你才十三歲,我卻覺得我有一個那麼優秀的女兒,我覺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父親。”
“可你現在也要離開我,我不要一個人……”
播音器裡男人的嗓音沉穩柔情,我彷彿聽到女孩的聲音,我想起崛北自殺那天,站在高樓上俯視城市時嘴裡哼的那首歌。明明完全聽不懂,卻忽然知道歌裡是父親對女兒的祝福。
車子一路向北,開往黑夜的盡頭。
“媽媽說,她欠你太多。”我吸口氣,喉頭髮出的聲音顫抖疲倦。
“一欠再欠,還不起。”
“我是她對你的罪,她沒有心再騙你。知道你心事重重,一些小事總會傷害到你。”我在腦內極力回憶崛北那封死都沒有發出去的郵件。
“你是男人,四十出頭人生還有許多路要闖。不希望家庭再扯你後腿。”
男人的手指顫了顫。
“我已經大了,當初和上川說好的,十四歲以後孩子要由他來撫養。”
“我不是不見你,爸爸。”
“我不敢見你,我怕見了你眼淚停不下來,我怕見了你就不肯離開。我怕你見了我要想起那些傷心事,我怕你見了我也要掉眼淚。”
“你是我爸爸,生是我爸,死是我爸。”
“我怎麼可能要拋棄你。”
雨刷拼命地左右擺動,刮開擋風玻璃上的雨水,前方的路黑得沒有盡頭,卻讓人想起前方並盛町外的海。
所以母親和女兒,到死什麼都沒有說。
崛北要說的話太多,那封郵件寫到沒有空間。
卻到死也沒有寄出去。
想起下午百惠子的電話,她哭著求我把崛北還給她,她相信崛北沒有死。
死是什麼啊。
是絕望,是盡頭,是終結,是再也說不出口的話,再也碰不到的手,再也沒有意義的存在。
對不起呢,崛北。最後還是沒有幫你挽回什麼。
身旁的男人拼命踩著失靈的剎車,我閉上那雙無聲流淚的眼。
疾馳的車像在穿梭時光,許多記憶如外邊的冷風撲面而來。
女人說再見時的哽咽,男人絮絮叨叨的關心,女孩飽含深情的歌。
然後,彷彿已經出了車,堅硬冰冷的雨砸在面板上,四周仍是古老破敗的建築。
遍地都是在雨裡死去的花。
“先生,我錯了嗎?”
那個人問,撐著黑傘的男人沒有回答。
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道路旁的老樹下,那輛失控的車在雨幕裡掙扎。
終究是這樣收尾。
雨絲穿過我透明的身子,我低下頭不再看前方。
頭頂忽然響起飛機旋翼刮開空氣的轟鳴。
接著是重物猛然落下的一聲巨響。
“砰——”的一聲汽車在雨裡徹底失去方向,輪胎和地面摩擦發出爆響,失速旋轉的汽車在溼滑的路面上濺起一人高的水花。再猛地撞上道路邊的大樹,樹木受不了這樣的衝撞立馬斷了腰,把那輛發瘋的車攔了下來。
車燈閃閃爍爍,斬斷細密的雨絲。白色的煙在雨幕裡升起。
“你還真會惹事啊,草食動物。”那熟悉的聲音讓我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