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丐眼色怪異的看著馬伕人,腦中迴響著剛剛冊中所言。
喬峰緩緩轉頭,瞧著這個全身縞素,嬌怯怯、俏生生、小巧玲瓏的女子,說道:“你疑心是我害死了馬副幫主?”
馬伕人一直背轉身子。雙眼向地,這時突然抬起頭來,瞧向喬峰。但見她一對眸子晶亮如寶石,黑夜中發出閃閃光采,喬峰微微一凜,聽她說道:“妾身是無知無識的女流之輩。出外拋頭露面,已是不該,何敢亂加罪名於人?只是先夫死得冤枉,哀懇眾位伯伯叔叔念著故舊之情,查明真相,替先夫報仇雪恨。”說著盈盈拜倒,竟對喬峰磕起頭來。
沒一句說喬峰是兇手,但每一句話都是指向他的頭上。喬峰眼見她向自己跪拜,心下恚怒。卻又不便發作,只得跪倒還禮,道:“嫂子請起。”
“馬伕人,我心中有一個疑團,能不能請問你一句話?”聲音響起,眾人連看去,見是個穿淡紅衫子的少女,正是阿朱。
“姑娘有什麼話要查問我?”馬伕人道。
“查問是不敢。我聽夫人言道。馬前輩這封遺書,乃是用火漆密密固封。而徐長老開拆之時,漆印仍屬完好。那麼在徐長老開拆之前,誰也沒看過信中的內文了?”
“不錯。”
“各位丐幫英雄,小女子也能拆看一封信後,不破壞火漆固封,不知可否拿一封信小女子相試。”阿朱笑吟吟道。這話自然是秦朝先前秘密讓阿朱所說的。真正讓喬峰百口莫辯還有一個關鍵證據就是那封信,徐長老說火漆密封,馬伕人根本沒看過,可事實上馬伕人看過,只是又將火漆復原。
馬伕人臉色大變。她微低著頭:“你是說我騙了徐長老?”
“我可沒這麼說,我只是敘述一個事實,而且拆信不破壞火漆固封,不僅我會,阿碧也是會的。好了,不說這事。”阿朱說道,“然則那位帶頭大俠的書信和汪幫主的遺令,除了馬前輩之外,本來誰都不知。慢藏誨盜、殺人滅口的話,便說不上。”“姑娘是誰?卻來干預我幫中的大事?”馬伕人淡淡道。阿朱道:“貴幫大事,我一個小小女子,豈敢幹預?只是你們要誣陷我們公子爺,我非據理分辨不可。”馬伕人又問:“姑娘的公子爺是誰?是喬峰主麼?”阿朱搖頭微笑,道:“不是。是慕容公子。”
馬伕人道:“嗯,原來如此。”她不再理會阿朱,轉頭向執法長老道:“白長老,本幫幫規如山,若是長老犯了幫規,那便如何?”執法長老白世鏡臉上肌肉微微一動,凜然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馬伕人道:“若是比你白長老品位更高之人呢?”白世鏡知她意中所指,不自禁的向喬峰瞧了一眼,說道:“本幫幫規乃祖宗所定,不分輩份尊卑,品位高低,須當一體凜遵。同功同賞,同罪同罰。”
馬伕人道:“那位姑娘疑心得甚是,初時我也是一般的想法。但在我接到先夫噩耗之前的一日晚間,忽然有人摸到我家中偷盜。”
眾丐眼睛瞪大。
“真如冊中所說麼,她居然……居然真的盜了喬峰的扇子……”
眾丐雖然明白,一個三十左右背五個布袋的弟子卻冷著臉配合馬伕詢問道:“偷盜?偷去了什麼?傷人沒有?”
馬伕人道:“並沒傷人。賊子用了下三濫的薰香,將我及兩名婢僕薰倒了,翻箱倒篋的大搜一輪,偷去了十來兩銀子。次日我便接到先夫不幸遭難的噩耗,那裡還有心思去理會賊子盜銀之事?幸好先地人將這封遺書藏在極隱秘之處,才沒給賊子搜去毀滅。”
這幾句話再也明白不過,顯是指證喬峰自己或是派人趙馬大元家中盜書,他既去盜書,自是早知遺書中的內容,殺人滅口一節。可說是昭然若揭。至於他何以會知遺書內容,則或許是那位帶頭大俠、汪幫主、馬副幫主無意中洩漏的,那也不是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