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雍聽了,才記起兒子已經算個武林高手,只是他心中總將之當做膝上孩童,還是不甚放心。不過他也知趙禹性子,未再多勸,只說一定要小心。
蘇州與吳興相距並不甚遠,往來一趟只要三四日光景。趙禹離了家門後乘馬趕去,他如今都曉得一些江湖經驗,並未直接找上海沙幫,在左近府縣碼頭酒肆流連幾日,打聽到許多江湖軼事。
蘇杭之間,古來就是富碩之地,人煙稠密,自然也就魚龍混雜,三教九流無所不包。區區蘇州一城,叫得上名號的就有十餘家之多,但當中名氣最甚的,便是天鷹教、海沙幫和巨鯨幫。
天鷹教據說有明教背景,聲勢最盛時幾乎獨霸整個蘇州,不過近些年收斂許多,聲勢也弱下來。海沙幫販私鹽,巨鯨幫霸漕運,都是人財鼎盛的大幫派,根深蒂固,勢力都很龐大。
趙禹要尋海沙幫晦氣,卻不想給家裡招惹麻煩。思忖許久後,他單人匹馬挑了幾個海沙幫的小據點,也不傷人性命,然後便在蘇州城遊蕩起來。
這一日,趙禹正在湖畔酒樓臨窗座位上觀賞湖光山色,那湖面上突然游來一艘畫舫。畫舫前端站立著幾名彪型壯漢,當中簇著一個穿文士衫、三十餘歲的漢子。那漢子身形都異常高壯,文士衫裹在身上繃緊,勾出衣衫下賁張肌肉,非但未添幾分儒雅,反倒顯得特別怪異。
畫舫游到湖邊,那漢子對著窗前趙禹拱手道:“在下海沙幫張士誠,聽聞少俠與我幫中兄弟生了一些誤會。未知可否賞面來畫舫一聚,遊湖飲酒,泯卻恩仇?”
總算找來了,趙禹嘴角勾了勾,算計起自己這幾日弄出的動靜,而海沙幫此刻才找上門,卻是不如自己先前所預計那般在蘇州城里耳聰目明。他有心要震懾這些強人,將一角銀錢丟在桌上,兩手把住窗欞,縱身一躍,便出了酒樓。
他的遮風步輕功,輕靈飄逸,一口內息將竭時,腳尖又踏上河畔柳枝,數丈遠的距離,竟然腳不沾地,兔起鶻落間便落上畫舫,笑吟吟望著被數人保護一臉驚色的張士誠。
那張士誠未料到少年武功竟有這般造詣,一時間慌亂便弱了氣勢,眾人保護中仍覺惶恐。片刻後他才恢復些許氣度,撥開身邊諸人,輕斥道:“你們這是做什麼?趙三公子是我的貴客,難道還會傷我不成!”
趙禹聽他一口道出自己身份,心道這張士誠都是心思縝密之人,應是派人去吳興仔細打聽過自己的底細。不過,他的本領高低,就連父親都不甚了了,這張士誠更不會清楚。此番道破自己身份,倒有一些故弄玄虛色厲內荏的樣子。
推開眾人,張士誠大踏步走上前,臉上堆滿笑意拱手道:“趙三公子身份尊貴,此番屈尊紆貴來蘇州,張某有失遠迎,罪該萬死!”
趙禹眼皮一翻,似笑非笑道:“你只一條命,若要萬死,可有些難啊!”
張士誠只是客氣說辭,卻沒想到趙禹這般作答,竟絲毫不留情面,臉色頓時一僵,心中騰起怒氣。不過方才趙禹展露那一手絕妙輕功卻讓他心存忌諱,加之還有幾分利用趙禹的算計,便乾笑一聲掩飾幾分尷尬,向後方揮揮手,便有人捧著兩個托盤走上來。
托盤上各放著一個風乾人頭,正是趙禹那日在吳興城外所遇見那高瘦兩人。趙禹瞳仁一縮,倒有些佩服這張士誠的狠厲果決。看人頭應是數日前便被砍下的,可知張士誠早就預料自己會打上門來尋晦氣,早早做了準備。
“趙老大人致仕榮歸,張某雖然出身草莽,都想著人去拜會慶賀。只是這兩個混賬做事不穩當,讓三公子心生誤解。我摘下這兩顆人頭,並略備薄酒,向三公子賠罪,還望見諒。”
張士誠說著,還不忘打量趙禹神色。他這一番雖是示弱,又何嘗不是存了示威的心思。趙家陡然冒出一個武功高強的三公子,著實出乎他的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