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執念太甚
衛莊睨他一眼,倒杯清茶呡了一口,自嘲輕笑“我母親是異族歌女,偶然遇到出遊的………我的父親,不幸被他看上,做了他眾多姬妾中的一個”說到這兒唇角笑意愈甚,眼底益發的冷,嘲諷不加掩飾“更不幸的是,我母親也看上了他。可他看上的無非是與眾不同的美貌。以貌侍人能好幾時?我尚未出生母親便失了寵信,徹底被遺忘,所以我成長至今都未正式見過那所謂父親的面。也就一個兄長尚算不錯”
衛莊說的輕描淡寫,但蓋聶能夠想象一個不被看重的孩子曾受過怎樣的輕視冷遇,以至於養成現在這種性格,心臟宛如被人攥住發緊發疼,哽了哽才問“你母親她……?”
“她去世了。很早以前就去世了”一大口茶水入喉,衛莊曬然嗤笑,不見悲傷“前殿琴瑟靡糜,冷宮風雨悽悽。可笑的是,她至死不怨、至死等候!簡直愚不可及。”目光一凝,轉向蓋聶,一字一頓道“若是我看上的,必得抓在手裡才甘心快意!化骨成灰、死生一處!”
睫羽輕顫,心也跟著狠顫了顫。蓋聶晗首,頓了頓語調平平地糾正他“諸事過猶不及,執念太甚、易為禍”
“哼,最沒資格說這話的就是師哥你了”
的確
心之所向,百死無悔。對於認定了的事,蓋聶比誰都固執。靜默片刻嘆息一般輕聲道“你應該很像你的母親”
蓋聶的話太過正常也太過正經,衛莊倒是沒覺察出別的意思,抬手挑了一縷白髮應道“確時像。這頭髮用不了幾年就該全白了,不曉得彼時師哥可還認得出我”
“認得出!”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能一眼認出,蓋聶篤定。
這句話合了衛莊心意,展顏輕笑
“小店兒沒有空餘屋子,委屈兩位在這兒將就一下啦”老丈抱了鋪蓋遞給蓋聶,反身關門。
“多謝”接了轉手交給衛莊,將店內僅有的三張桌案並在一起鋪上鋪蓋,恰恰可供一人休息的簡易臥塌、好了。
“你睡,我守著”
衛莊真也不謙讓,解開綁帶脫了靴子,傾身一躺,旁若無人地睡去。
揮手滅了燈,蓋聶席地打坐,合上眼,卻睡不著。
河谷那夜,事後誰也不曾提起,雁過無蹤,水過無痕,仿若從未發生。但蓋聶怎能自欺欺人地否認事實?更何況,剎那間的心動、終生難忘。
沒想過對誰動心,卻猝不及防對自己的師弟——將會與他生死相較的人、動了心,惶惶無措。少年染霜的鬢髮在腦海揮之不去,習慣性挑起的眉、勾起的唇、掛在嘴邊似譏似諷的笑,歷歷在目,無以復加的高傲、從不示人的脆弱,他都曉得。擱置膝頭的手緩緩握成拳,呼吸都覺滯澀。
胸腔裡那塊看不見的血肉再不完整,焚燙液體潺潺流淌,無一處不被灼傷。他放不下天下事,亦放不下這個人,二者不可得兼,唯有舍其一。所以,再怎麼煎熬他也只能忍著、挨著,無法可想。
至趙國便分開吧,你我本不該同行
當真到了水火不相容的那天,我只希望自己不亡於你的劍下。小莊,你是我唯一放在心上的人,倘若你都真心要我死,還會有誰願我活著……
蛙聲起伏,塌上的人翻了個身睡得沉穩
第11章 第十一章 莫知我哀
城磚壘壘,層層疊疊推鋪出道道城牆,沉黑厚重、留下一條條歲月滄桑的痕跡,猶如亙古存在一座豐碑,以居高臨下睥睨之姿俯視往來經過的蒼生螻蟻,無喜無悲。
確然是、螻蟻
自城內走出的人斷續不絕,行李負肩三五成群相互攙扶,間或一二人,走走停停,踽踽徐行,像護城河裡一棵棵拔了根的水藻,艱難地在蒼茫大地上漂流。他們當中有瘦如枯柴的老者,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