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冬日,不是黑得幽幽發藍,而是黑裡泛紅,如果紅得發亮,那就預示著第二天下雨的機率高達百分之六十五,越紅亮則雨量越大。今夜這種徵兆尤其明顯,都八點了,天色還像剛燒出來的磚頭一樣,乍看倒挺美,轉瞬,層雲便如海嘯般翻滾著從天邊湧過來,配合著地底呼呼鑽出的熱風,沒幾分鐘,傾盆大雨就迫不及待潑下來。
在B城這種中不溜的地方,大下雨天開跑車是挺考驗功夫的。首先,路得熟,否則隨隨便便一個土包就要託底。然後,眼睛得好,跑車前擋風玻璃傾角小面積大,承接的雨量自然更多,遇到暴雨;眼前就彷彿來了個安哥拉瀑布,累死那兩把雨刷也不管事。最後,運氣得好,萬一點兒背,在北京的二環主路上都能淹死人。
這會兒的汪顧當然還不曉得四年後將有一位大叔,開著大韓民國出品的SUV被活活淹死在車裡這碼稀奇事,但B城的排水工程並不比北京強任何一點,雨勢急流量大又沒有護舒寶,她剛走到半道,就見路邊排水溝側漏反水一排,一排排,掌心頓時冒出汗來——阿斯頓馬丁還被師燁裳扣著,她這會兒開的是師燁裳的賓利,底盤雖然能高點兒,但也高得有限,就這恨不能貼在地上的排氣管,小水窪都不一定過得去,遇上倒灌必死無疑——她既惜命,又不敢給師燁裳添亂,連忙尋了個高處將車停好,從兜裡掏出手機,剛要讓張氏禮賓部挑一輛涉水能力最強的車送過來,車窗就被重重敲了幾下,一個纖細人影不加遮擋地鞠身站在雨裡,幾道閃電接連劈下來,汪顧藉光看清了來人的臉,趕緊抬鎖開門。
“快!快進來!”汪顧喊完,一邊抽了紙巾給華端竹擦臉,一邊將空調溫度提到28°C,“擦擦,別感冒了。你說這大雨天兒的,還跑來跟著我受罪。。。”轉念,又覺得哪裡不太對。
她出個門,華端竹跟著她作甚?若非這雨下得可怖她迫不得已停車路邊,華端竹還會現身嗎?這,這,這,這叫尾行?跟蹤?監視?別不是師燁裳交代的。。。那也不對。以師燁裳的脾性,說了不插手,那就肯定會幹乾淨淨地撤出,半點糾葛也不留。再者,華端竹今非昔比,除了郝君裔,誰敢使喚她?
渾身淌水的華端竹拉閉車門,臉上已經被瓢潑雨水淋得一片蒼白,汪顧遞給她的紙她只用來擦眼睛,“汪小姐時間緊我就不仔細交代耽擱時間了兩個小時前市氣象局已經把暴雨預警從藍色直接提升為橙色這個天氣你的車開不了後面有一輛勇士一輛福特F450你挑一輛但是很抱歉雖然可以保持一定距離但我必須跟著你原因請容我稍後說明對了勇士軍用特點太明顯可能你開不了還是450吧。”華端竹半口氣不換地倒完這番豆子,就見汪顧的眼睛已經瞪得跟一元硬幣那麼大,嘴裡也能塞下個黑布朗,條件反射地就刷紅了臉,低下頭,語氣又變得喃喃如蚊訥,“對,對不起,汪小姐,我是怕你趕時間。”
汪顧真捉急,替郝君裔捉急,那得是多低多低一直低到看不見下限的情商才能視華端竹無處不在卻又不著痕跡的萌點為無物啊?更別說這姑娘在短短三年裡幾乎是以六十四倍速從一個雋秀清新的小女孩快進成一介千面千刀的小女王——你郝君裔不是就愛找虐麼?華端竹再適合不過了呀!汪顧暗暗握拳:就這神一樣的肺活量還不夠劈頭蓋臉批你一夜也不疲倦?就這瞬息萬變的語氣還不夠虐你千遍也不厭倦?就這說五百個笑話也未必能聽懂其中任何一個的木頭腦袋還不夠打敗你攢了一輩子自認終於能夠引以為傲的所有才能?
離你最近的那個人,你永遠都逗不笑,世上還有比這更虐心的事兒?
又一刻,汪顧覺得自己好幸福。
“沒事沒事,我能聽明白。師燁裳的嘴巴偶爾也會開掛,夢話說起來比你快多了,就是氣兒沒你那麼長。”汪顧拿袖子抹掉華端竹下巴上的水珠,轉手拍拍她的肩,“我爸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