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之前不是談過戀愛嗎?林小姐怎麼會不清楚小姨有糖尿病?”端竹在床邊坐下,替郝君裔扯高被子,順便把大趴的頭往被子裡掖了掖,免得郝君裔吸入絨毛。
郝君裔服帖地任由端竹擺弄,眼神已在睏意中消失,“跟林森柏談過戀愛的人多了,你小姨只是其中一個,再說她倆談的那叫什麼戀愛啊?也就上床這點像情人,其他一概是胡鬧。兩根空心菜啊兩根空心菜。。。你小姨也是空心菜,”說著說著,她的聲音越來越低,邏輯也越來越混亂,端竹知道這是水裡混著的安定劑起效了,於是並不打斷,光坐在那兒作天真懵懂的側耳傾聽狀,“她再這麼吃下去身子就垮了,她垮了我可怎麼辦啊。。。你頂上吧,反正你是老四。。。她要實在想吃,你可以給她吃一點點,嚐嚐味道,可不能多,一點點。。。”這就沒聲兒了。
端竹摸摸那張輪廓分明的臉,見沒有反應,便安心地在郝君裔的額頭上親了一口——幾天沒逮著機會親,今兒個可算得逞了。平時她親一口就夠,可這回許是憋得太久,居然親著親著就一鼓作氣地親到了郝君裔直挺瘦削的鼻樑上。郝君裔大概是覺的癢癢,抗議似地發出一聲低吟。端竹被這突來之聲嚇得一個激靈,包天狗膽立刻瑟縮為正常尺寸,腦袋也隨之抬仰起來,捏住鼻子,她簡直懷疑自己在流鼻血。
一個小時後,林森柏在茶室裡見到的端竹,已經完全沒有了急色鬼的樣子,而郝君襲果然是嗜甜如命,剛一落座就大叫茶點,“綠豆糕一份,甜粽一份,和果子一份,水果塔有沒有?沒有的話再加一盤蜜餞。”許多糖尿病患者本不喜甜食,但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在確診之後都會修正愛好,進而一發不可收拾地挖掘出甜食的種種好處。郝君襲就屬於這號人。早年她除了蛋糕幾乎不大吃甜,近年由於被禁,逐漸心理成癮,連兒時最不屑一吃的綠豆糕都成了心頭好。這不免令人聯想到張愛玲的“硃砂痣”與“明月光”。真真是常在之物不足貴,得不到的才最好。“茶就八寶茶吧。多放點兒冰糖。”
“笨蛋,一大早吃那麼甜要反胃酸的!”林森柏本著人道主義精神,故意咋咋呼呼地搶過服務員手裡的單子,幾筆劃去前面三樣,只留甜度較低的和果子在冊,“茶我點好了,人參茶,錢隸筠說喝人參茶可以補元氣!瞧你這副氣血兩虧的樣子,還是跟我學著保養吧!呃。。。堅果,所有的堅果各來一份,就瓜子不要,還有啫喱茶糕,微甜那種。”說到這兒,林森柏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而問向對面人,“你們吃過早飯沒有?要不要讓隔壁送點湯包過來?”還不等對方回答,她便徑自低頭,寫寫畫畫,“唔。。。我沒吃呢,我要兩籠。端竹在長身體,肯定還能吃,多加兩籠,你,嗯,你當提前吃午飯好了,再加兩籠。”
在眾人眼裡,郝君襲並不是什麼好鳥。但她可以跟任何人耍賴撒潑,除了林森柏。因為對方頑劣更甚。這叫鬼怕惡人。她頂多也就是在嘴上佔佔林森柏便宜。
“得得得,都隨你,都隨你。”郝君襲脫掉風衣,瞪著林森柏,搶地盤兒似地把頭靠到端竹肩上,陰陽怪氣道:“哼,說我氣血兩虧,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咱們當中要說氣色最好,當屬端竹,你瞧年輕人的臉多紅潤,”抬頭,見端竹呲牙,她又掉轉了口徑,“呃——今天冷,有點兒白,嗨,反正也比咱們強。咱這一代,長完青春痘就長黃褐斑,青春期剛過就開始更年了,尤其是你,昨晚幹嘛來著弄一脖子印章啊?是不是錢隸筠知道你今天要見我,提前給你上思想教育課了?”
林森柏急赤白臉地攏住衣領,好像她多正經似地阻止道:“滾蛋,當端竹的面兒別不正經!”
端竹在旁卻是心想:唉。。。你們都不正經,就剩我一個正經的。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不正經呢?真是急死人了。
☆、黑色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