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正我沒有回答,只慢條斯理地道:“這些年明石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官家並非明君,大宋中興步履維艱。蕭兄,你就當是念在往昔情義容他多活幾年罷!”
“怎麼會?”諸葛正我最後一句話方一落地,蕭峰整個人“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回想方才與慕容復交手時,他的武功退步極多,蕭峰已對諸葛正我的話信了八成,立時憂心如焚。“怎麼會這樣……”
不等諸葛正我答話,諸葛府的管事竟走了進來,低聲道:“大人,開封府那邊傳來訊息,說是已經抓到刺客,解除戒嚴令了。”
此時,距離開封府下令全城搜捕刺客僅僅過了三個時辰。
諸葛正我聞言便又一嘆,低聲道:“如此了結,未嘗不好。”真正的刺客現在仍是諸葛府的座上賓,開封府解除戒嚴顯然是慕容復的意思。這便意味著:這件事,慕容復,忍了!
蕭峰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可他卻不敢確定慕容復忍下這口氣究竟是為了國事,還是私情?想到諸葛正我方才所言,蕭峰更是心亂如麻,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試探道:“那燕子塢……”
“蕭兄,”怎料不等蕭峰把話說出口,諸葛正我已斬釘截鐵地道。“本官應該知道的,都已告訴你。至於其他的事,本官暫時還不想知道!蕭兄還是帶著你那兩位結義兄弟及早離開罷。”諸葛正我統領六扇門,是大宋最大的特務頭子,若教皇家得知他與異族有往來,這仕途也就走到頭了。
蕭峰見諸葛正我態度堅決,登時明白了他的立場,當下抱拳道:“多謝!”這便急急而去。他心中委實有太多疑惑未解,需要查明真相。
送走前來探望的開封府尹呂陶,慕容復不由對著阿碧輕輕一嘆。“可算如你的意了?去喝藥罷!”原來開封府解除戒嚴,竟是阿碧苦求之功。
阿碧含淚點了點頭,輕聲道:“公子爺,你不要為難自己。”
慕容復卻微微搖頭,低聲道:“的確是我衝動了……大理尚未歸附,段譽還不能動他。阿碧,去將昨夜造訪的四名女客也放了罷!”慕容復說完這兩句,便也起身回房。他身上的傷實比阿碧還重一些,若想明日正常辦公,非得歇息不可了。
然而,慕容復才回房不久,薛慕華又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含笑道:“阿碧雖說受傷,大人的藥卻不能不喝。”
“多謝薛大夫。”薛慕華在慕容府一向受禮遇,慕容復見他今日親自行那小廝之事,忙上前接過藥碗,痛快地將那湯藥一飲而盡。
哪知即便慕容復喝了藥,薛慕華卻也並不急著走,反而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語重心長地道:“大人心情鬱結於傷病不利,不妨傾訴一番以為排解。薛某指天誓日,今日大人所言出得大人之口,入得薛某之耳,普天之下再無第三人知曉!”
慕容復聞言卻只搖頭苦笑,今日發生的一切於他委實是身心雙重摺磨,以至於他到現在說話仍有些喘。“不過是年少輕狂時惹下的些許舊怨,讓薛大夫見笑了。”
“大人如今也是風華正茂!”薛慕華即刻笑道。然而這話音一落,薛慕華自己竟也微微一怔。自從元祐八年他被請來當慕容復的私人醫生,至今已有四年。四年的朝夕相處,薛慕華看慣了慕容復於政務睿智老辣算無遺策的手腕。他在敬佩之餘,也無可避免地常有一種錯覺,彷彿眼前的慕容復並非一個僅僅三十而立的青年,而是一位已歷盡滄桑看透世情的老人。
直至今天,慕容覆被蕭峰激怒到精神崩潰,語無倫次地說出“色慾所惑”四個字。薛慕華這位真正年近五旬、行醫半生、見識了無數奇葩事的神醫,方才恍然意識到原來慕容復與蕭峰二人之間的矛盾從來都不是他曾經所想的那般簡單。看著慕容複眼下這副萎靡不振卻仍強自支撐的模樣,薛慕華還顧不上驚詫,就已忍不住開始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