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發展果然不出蕭峰所料,只見完顏阿骨打面無表情地聽完耶律莫哥宣讀完的遼國開給他的條件,久久不置一詞。
卻是耶律莫哥沉不住氣,見完顏阿骨打始終不發話,他不由補上一句:“陛下給完顏部的恩賞不可謂不厚,阿骨打,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完顏阿骨打坐在案後又沉默了一會忽然嘿然一笑,緩緩道:“追封我兄長,封賞我父親,允完顏部內遷,朝貢減少一半,果然厚恩。只不過,我兄長已死、我父親已老,封賞於他們又有何用?而無論生番熟番,始終是陛下的奴僕;無論朝貢多少,終究要朝貢!既是奴僕,就得收主人驅策;既需朝貢,少了就得挨鞭子!這份厚恩,有或沒有,有區別嗎?”
耶律莫哥不知完顏阿骨打話中深意,還以為他仍對這招降的條件有所不滿,不由立時把臉一沉。他正欲出言斥責完顏阿骨打貪得無厭,卻注意到蕭峰忽然伸手攔住了他。
只見蕭峰抬頭望住完顏阿骨打,沉聲道:“阿骨打兄弟,我知道大遼奴役女真多年,女真族多有怨氣。然而大遼的強盛,遠非區區一個女真族所能抵擋。你再固執下去,只會將女真族帶向滅亡。”
完顏阿骨打聞言卻是放聲大笑。“我自長白山起兵一直打入黃龍府,女真非但沒有滅亡,反而越來越強盛!即將滅亡的,是契丹,而非女真!”
蕭峰見了完顏阿骨打這副狂妄的模樣忍不住微微搖頭,只輕聲問道:“你的子彈還剩多少?”不等對方回答,他又接上一句。“燧發槍只要有子彈,便是個稚童都能操控。大宋要亡契丹,何需女真代勞?”
蕭峰的這兩句話,終是說中了完顏阿骨打的心事。然而他也知道,女真一旦起兵便與契丹不死不休,因而只道:“漢人在利用女真,焉知女真不也在利用漢人?這天下之大,他日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又一個發皇帝夢的!蕭峰不禁在心底重重一嘆。不知為何,他忽而對眼前的一切都膩味不已,若非惦記著無數無辜被捲入戰火的百姓婦孺,怕已當場拂袖而去。“就算讓你勝了大遼又如何?勝了,也是慘勝,還能是漢人的對手麼?阿骨打兄弟,漢人如今又強盛起來了。咱們這些異族唯有抱成一團,才能安生活命!”
“可以,”完顏阿骨打不假思索道,“只要耶律洪基奉我為主!”
“放肆!”耶律莫哥聞言即刻起身怒斥。
完顏阿骨打卻是振振有詞。“契丹人是人,女真人也是人。既然大家都是人,為何偏是女真人生生世世與契丹為奴,卻不能是契丹人生生世世與女真為奴?”
話說到這份上,也唯有戰場上見真章了。
那完顏阿骨打卻也言而有信,未曾為難蕭峰便輕易放他離開。蕭峰臨行前,完顏阿骨打含笑向他言道:“蕭峰,你是個英雄,咱們女真人向來最佩服英雄,所以我放你走。只不過方才我請你喝酒你卻不敢喝,你這一身英雄氣概與當年相比卻是折了不少。”
完顏阿骨打這番明褒暗貶的話方一出口,他身邊的一眾親兵便齊聲鬨笑。
耶律莫哥正要動怒,蕭峰卻又伸手攔住了他。只見蕭峰目光復雜地望著完顏阿骨打,輕聲道:“阿骨打兄弟,你真的很像我曾經的一個朋友。那時,我也曾如你笑話我一般,笑話過他。直至今時今日,我終於明白了他那時的心情和我當時的愚蠢。可惜……”
完顏阿骨打見如蕭峰這樣一條頂天立地的好漢眼底竟也流露出往事不可追的悵惘來,他心中訝異莫名,忍不住問道:“那個朋友是誰?”
“你見過他,阿骨打兄弟。”完顏阿骨打有此一問,蕭峰瞬間警醒了過來,當下苦澀一笑。“可我希望,你再不要見他第二面!”
“這是為何?”完顏阿骨打好奇不已。
“因為他一定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