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逆江流而上,早春行路的辛苦不需贅述,然而因為“團圓”二字,那些不便根本不算什麼了。
荊州在武昌上游,荊山之側,又濱臨長江,與蜀地和洛陽都呈交接匯通之勢,渡下達湖廣和吳越也極其方便,四通八達而易守難攻,自古是兵家必爭之地。楊寄已經是第二次前往荊州,對地形相當熟悉,他不急著進城,先帶軍隊在荊州附近巡視了一圈,然後才進入荊州城。
這裡地勢偏北,而且水汽豐富,比建鄴要寒冷一些,楊寄在荊州所居的地方雖有個“領軍府”的稱號,但實際很是簡陋。他拿斗篷又把沈沅裹了裹,阿盼則乾脆親自抱在懷裡暖著,歉意地說:“背井離鄉的,只能將就。我已經叫人大量地送炭火和糧食過來了,等我走後,你們孃兒倆也可以過得舒服。”
沈沅覺得不對勁,問道:“才來,你又要走?去哪兒?”
楊寄笑道:“你放心,沒事的。我送小皇帝回建鄴,然後,再爭取到這裡來陪你。”
沈沅定定地看著他,半晌道:“阿末,有啥事,你不能騙我、瞞我!你整那麼大動靜,繞那麼大圈子,肯定不是簡單的事。難道,你不相信我願意為你擔一切事情?”
楊寄拍拍她涼涼的臉蛋,笑道:“你夫君可是大家夥兒心中的大英雄,還要女人幫著擔事兒?你就好好享福吧!”沈沅啐了一口,心裡又暖,又莫名地有些擔憂,最後含著些眼淚,用她素來的兇悍模樣道:“哪裡是啥英雄,就是個賭棍!賭錢不算,現在還在賭……”
“賭命,賭運氣。你說得對。別人看我,只看外表,你看我,看到了骨子裡。”楊寄笑著湊過去,這次乾脆親了一口,挑釁地望望假做生氣的沈沅,哄道,“你放心,我可是秣陵城裡頭一號的賭棍,你見我失過幾次手?”
“還說嘴!”沈沅諷道,“是誰那時候說好了要好好做工,掙到錢來送我的聘禮,結果,連屋子都輸掉了的?”
楊寄道:“李鬼頭耍千,我上了他的瘟當。”他低了頭想了想:其實,在朝廷裡這些日子,冷眼旁觀這些世家貴人們耍千的事兒也不少,自己倒該吃一塹長一智,不能再上這些世家貴人的“瘟當”了。他抬起頭,又是一臉爽朗的笑容:“都忘了告訴你,李鬼頭也在軍中呢。”
“他也在?”
楊寄點點頭:“他那年不是耍千耍到微服私訪的桓越身上了嗎?結果被我逮了個正著,一頓好揍不說,還被桓越使伎倆弄到了大牢裡,吃了不少苦頭。前次王謐在京口徵兵,恰巧他在京口服苦役,託了多少關係求著換了個軍籍,才來到我軍隊裡的。”
楊寄聽王謐提起他時,好奇心發作,及至見到,真正是大吃一驚。李鬼頭本來就猴子似的,那時再見到,更是已經瘦得皮包骨頭,與骷髏也不差什麼。李鬼頭怕就怕冤家路窄,畏畏縮縮嚇得要哭。楊寄卻上前敲了敲他的肩膀,驚詫道:“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李鬼頭的眼淚撲簌簌往下掉,跪在地上連連叩頭:“中領軍饒命!小的當年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中領軍,如今遭報應了!……”
楊寄嘆了一口氣:“我雖恨你,那次揍完也就不恨了。賭博害人害己,我自己也是懂的,那年的事還真不能全怪你。快起來吧。”李鬼頭仍然不敢起來,最後被楊寄照屁股狠踢了三腳,道:“這回,我的氣出夠了。你要不要以後好好跟我當差?如果存了我要報復你的心思,我見天兒還得防著你,我還不如這會兒殺掉你算了!”
李鬼頭捂著劇痛的屁股,淚流滿面,磕著頭道:“謝領軍!小的與領軍扯平了!”
楊寄把他拽起來,笑嘆道:“好歹是同鄉……你看你,連屁股上都沒肉了,我腳趾頭這會兒還疼呢!”
……
他把這事兒說給沈沅聽了。沈沅問:“你寬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