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老百姓出身,不懂行伍裡這些髒事。唉,我如今負責籌餉,上頭逼催也緊,我這裡一個頭兩個大,真正是病急亂投醫了。”
楊寄忖度片刻說:“使君,我那天去賭樗蒱,聽他們吹牛扯淡,也提到鎮上頗有幾戶殷實人家,問他們借些來得及?”
王謐道:“已經下了鈞命,請他們樂捐糧餉。但壞就壞在這個‘樂’字上,這兩天,統共扛過來三袋秈米三袋黃米,另有少量豆子。我們這裡三千餘人,一人分幾粒?越是富裕,越是摳門!”
楊寄笑道:“要逼他們出血,我有法子,管教自己個兒一文錢都不輸。只是,要勞動使君手腕出出力。”
他的主意蔫兒壞蔫兒壞的。
晚間,王謐在營帳中擺下酒宴,邀請鎮上士紳和殷實的富戶過來喝酒。
大家雖知是鴻門宴,但是人家有兵,不敷衍敷衍也不像話,個個客客氣氣地來了。王謐笑呵呵命手下親兵給大家都滿上酒,自己舉杯道:“諸位,大家也知道,如今國難當頭,叛黨聲勢浩大,我們為國效力,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我手下這些兵,是連命都敢出的。諸位也有報國的志向,只是不知報國的法子。在下今日印�眨�敫魑皇滯方粢喚簦�枋湫┝甘掣�廡┪��裘�氖勘�!�
這些富人們互相使使眼色,只是嘿然而已,捧著酒杯觸一觸唇,喝都不喝上一口。
王謐有心理準備,對一旁道:“楊寄,把東西搬上來。”
楊寄帶著幾個小兵,哼哧哼哧搬上來一堆東西,大家一看,是十數塊匾額,上頭還是光板兒。王謐指了指匾額說:“現在國帑裡緊巴,我王謐縱使破家報國,所得也有限。所以,只能先送匾額給勞軍多的門戶,也算是王謐個人的一點心意。”他挽起袖子,在一塊空匾額上題寫了四個字:““樂善好施”。又說:“諸位把這匾掛在門上,眾人便都知道這是樂於捐輸,樂於報國的好人家。我手下的兵卒要是搶了,一律重處。王謐決不食言!”
眾人面面相覷,怎麼著都覺得這裡頭有陷阱。
王謐又道:“當然,捐輸是自願的事,不好強逼。其他的,我也有贈匾。”他抬抬下巴,示意楊寄再捧出一塊空匾額,大筆一揮,寫下“為富不仁”四字,丟了筆,環視四周,朗朗笑道:“某雖不才,這筆字幸得琅琊王氏指點,也算有三分風骨。誰要不掛,便是與我王謐過不去了。”
大家這算是明白了,敢情換了個文雅的法子來威逼利誘啊!有膽小不敢和官軍作對的,乖乖在捐輸簿子上寫了大數額,也有不怕事的,搓搓手道:“使君!世事艱難,你懂的……”
王謐一一笑道:“都懂,都懂!不敢強制各位,各憑自願。”舉杯飲盡了酒,便道送客。
接下來幾日,還叫士兵們休沐。王謐騎著高頭大馬,在鎮子上巡邏。有幾個兵丁抬手拍門,門上“樂善好施”四個字極其顯眼。王謐臉色一沉:“這也敢擾動?拿下重責!”
又走過一家,大門洞開,門楣上孤零零掛著“為富不仁”,進進出出都是穿著士卒衣服的人,扛著大包小包眉花眼笑。楊寄在門上招呼:“為富不仁啊!大家隨意拿就是。”裡頭人呼天搶地撲到王謐面前來喊冤。王謐看了看楊寄,故意冷了臉道:“這是幹什麼?雖說是為富不仁,也不應這麼過分嘛!”語畢,搖著馬鞭走開了。
第二日,“為富不仁”們紛紛前來捐輸——雖則個個垂頭喪氣。
王謐神清氣爽,喚來楊寄道:“你小子怎麼有這招?”
楊寄垂首笑道:“以前要賭賬嘛,又不能傷人,我啥陰損法子沒用過?只是沒想到會用在這裡。”
王謐微微搖頭:“其實,一味仁義道德也是庸碌無用。等以後咱們到了江陵,你就知道兵不厭詐的含義了。”
楊寄仍是垂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