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照影這一等,就是整整一夜。
初春的夜裡,山上寒氣逼人,窗外卷著風聲,時不時能聽到樹枝吹砸落在玻璃窗上的聲音。
後半夜的時候,顏照影點了一盞燈,拿了一本書在燈下靜靜看著。
窗外的風聲夾雜著書頁的聲音,聽起來竟有幾分別樣的靜謐。
凌晨三點多,顏照影收到了一條何喬發的訊息。
她掃了一眼手機螢幕上的訊息提示,便收回了視線,將手頭的這頁書讀完,才點開看了看。
何喬發了一張照片過來,背景在車上,林寒露正有些忐忑地看著窗外,她穿了一條紅色的掛脖連衣裙,手裡捧著一束嬌豔欲滴的玫瑰花,比往日清冷出塵的模樣添了幾分魅惑和妖豔。
從拍攝的角度和距離來看,拍攝者就坐在林寒露的身旁。
何喬得意洋洋地挑釁著顏照影:“顏照影,你猜猜看我和林寒露要去哪呢?今天可是情人節誒,我聽說你給林寒露包了一個城堡?嘖嘖嘖!”
顏照影點開照片,放大看了幾秒鐘,慢悠悠地回覆了一句:“何喬,看窗外的光線是下午時間六點左右,後窗上映了幾個人影,你們去哪我不知道,反正肯定不是現在去開房。”
過了一會兒,顏照影收到了何喬將她拉黑的訊息提示。
顏照影翻過一頁書,正覺得好笑,沒想到又收到了一條訊息。
何喬說:“顏照影,你如果真的這麼雲淡風輕,為什麼半夜三點多還沒睡呢?你如果真的不在意,為什麼要仔細看這張照片呢?”
顏照影有些意外地“嘖”了一聲,不得不承認何喬偶爾也有聰明的時候。
她被戳中了心事。
昏黃的燈光籠罩下來,剪破了城堡大廳內的昏暗,顏照影聽著自己越來越重的心跳聲,和耳邊愈發嘈雜的雜音,動作平靜地翻了一頁書。
夜風很大,顏照影已經有點分不清幻聽和現實的區別了,胃裡一陣絞痛,神經性地痙攣著。
她的精神疾病,最明顯的症狀就是閃回,某些和記憶相似的場景出現在眼前,顏照影很容易分不清現實和記憶的邊界,當時的痛苦會張牙舞爪地侵入她的大腦中。
昏暗的房間裡,一切都彷彿被雜糅在了一起,混沌而腐爛,亂糟糟地擠在一起。
比之臨死前才得知的那個白月光,更讓顏照影感到痛苦的是林寒露的忽冷忽熱、冷漠和無視。
情人節被林寒露單獨拋下的這一天一夜,是她最早對林寒露感到失望的一次,也是印象最深刻的一次。
此前一直沒有提出分手,彷彿也是顏照影內心深處為了這一天做著準備。
門外忽然傳來鐵門被人急匆匆推開的聲音,院子裡想起響起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顏照影以為門外的聲音是幻聽,或者是聽錯了,她微微蹙起眉,點了一根菸,抽了一口。
砰——
城堡的門被人粗暴地撞開了
。
林寒露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外,她的手裡捏著兩支有點蔫兒的玫瑰,精緻漂亮的紅色連衣裙邊角上沾著零星的泥點,扯了開一角,不知道是不是被山上的灌木掛到了。
顏照影靠在沙發上,手邊夾著一根菸,姿態慵懶地吐出了一口煙。
她的背後是深不見底的黑暗,面前是幽暗的夜色,她坐在落地燈的光柱中,彷彿孤零零坐在舞臺上的表演者。
她等到了自己唯一的觀眾。
顏照影隨意地打量了幾眼林寒露,往日冷淡從容的人此刻顯得狼狽急切到了極點,髮絲都是凌亂不堪的。
顏照影輕輕笑了一聲,嘴角勾起一抹病態的笑意。
耳邊喧譁的聲音越來越大,夾雜著種種的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