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色。
遠山尚未完全融化的覆頂之雪,在月色下泛出隱隱的銀光,熄了燭火的北院內外被安靜的墨色籠罩。
只有月光可見的世界裡,視線的作用在此時不再那麼至關重要,落在地面的腳步聲聽起來也越發清晰。
哪怕是閉上了眼什麼都看不見,但是逐漸靠近的腳步聲敲在耳膜上的觸感,一下更比一下清晰。
徐璈喉頭無聲上下滑動。
桑枝夏在逐步靠近。
桑枝夏含笑走到徐璈的身邊蹲下,見他雙眼閉得分外老實,慢慢地把藏在身後的那隻手抽出來,輕輕地說:“好了,把眼睛睜開。”
“你現在……”
“唔!”
徐璈睜眼的瞬間,不是急著去看桑枝夏說的驚喜是什麼,而是先扣住她的後腦勺往前一送,斂眸張嘴用力去啃。
唇齒相接,桑枝夏吃痛吸氣,惱火地拍了徐璈的肩膀含糊道:“做什麼咬人啊?”
“徐璈你是屬小狗的嗎?!”
“你先惹的我。”
徐璈強勢摁著沒讓桑枝夏往後躲,親暱地蹭了蹭她的額角,張嘴叼住她側臉上的軟肉呢喃:“枝枝,你先惹我的。”
“我……”
“哎呀哎呀,你別擠我!”
桑枝夏頭手並用抵在徐璈的胸口沒讓他更進一步,心一橫腦門用勁兒把不斷靠近的人撞得往臺階下退了兩步,緊張得連忙低頭檢查:“沒被你擠壞吧?”
“你知不知道這個很脆弱真的不能擠的?”
已經被推開的徐璈深深吸氣,在桑枝夏的埋怨中視線微轉,看清桑枝夏手中小心翼翼護著的東西,呼吸不由得無聲微滯。
那是一個小小的燈籠。
或者說,是一個用掏空的鴨蛋殼做成的燈籠。
蛋殼被裝在了一個用紅線編織成的網格兜子裡,裁剪下一小截蠟燭在蛋殼裡熠熠生輝。
燭火躍動暈出的微光透過蛋殼的表面灑出,沒了常見燭火的明亮,模糊下再添幾分模糊的溫柔。
桑枝夏在無一處可見光亮的此時拎著兜子的紅線走出,宛如在手中捧了一顆被摘下來的星星。
光不刺眼。
柔光下笑顏極致溫柔。
徐璈喉頭一窒眸色凝住,桑枝夏檢查後確定完好無損,長舒出一口氣的同時拍著胸口說:“知道我為了編這小玩意兒費了多大的勁兒嗎?”
“三天!”
“整整三天!”
為了能親手編出這麼一個剛好能把蛋殼塞進去的兜子,整整三天她都在跟手裡的絲線戰鬥!
桑枝夏不忍回想過去幾天手指打結的心酸,湊近了把手中的兜子舉在徐璈的眼前,照亮他眉眼的同時輕輕地說:“徐璈,生辰快樂哦。”
許文秀前段時間就在唸叨,徐璈的二十一生辰馬上到了。
若是放在從前,不說擺酒宴客,起碼該有的熱鬧一個都不能少,送禮的人也不知要排出去多遠的長龍。
去年家中境況實在不好,誰都顧不上這茬。
今年稍微好些了,許文秀想想還是會忍不住為此心口發酸。
許文秀本來是想在家中略做些菜擺出一桌慶賀一下,然而徐璈知道了卻說不必。
什麼都不必。
他不把這些當回事兒,也不希望家人太在意。
但是桑枝夏想讓他高興。
桑枝夏把手中的蛋殼燈舉得更高了些,看到肆意灑落在徐璈眉眼的微光,笑著說:“其實在蛋殼裡裝螢火蟲會更漂亮,但誰讓你恰巧生在這個時節?”
沒有螢火蟲。
只有一截小小的蠟燭。
除了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