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痕跡的血色覆過了夏日初盛的草木,伴著暮色在不同的地方,燃起數處火光殘忍地燎去了一切可疑的痕跡。
等最後一處的火光完全撞入眼底,徐璈的黑色衣襬浸溼往下滴答出蜿蜒的紅。
勒著韁繩湊上前來的鄔連默默別開頭,聲音帶著精神過度緊繃殘餘的沙啞:“都處理乾淨了。”
按徐璈說的,一個相關的活口都沒留。
籌謀許久的局一朝露出冰冷的刀鋒,刀尖所過之處,處處染血。
徐璈低頭擦了擦刀口沒說話,鄔連緩緩撥出一口緊繃的氣說:“相關官員的死需要向朝中回稟,我跟老吳已經商定好了,報喪的摺子交給劉大人去擬,對外就說是一人遭了惡疾不治身亡,一人是外出公幹的時候偶遇流匪意外身故。”
“等明日回到西北大營,老吳會以剿匪的名義開始在西北境內開始一波清理,剩下的蛇蟲鼠蟻都是些烏合之眾,成不了氣候,必能掃得乾乾淨淨。”
“至於彭遠亮勾結北狄一事……”
“不可說。”
徐璈好笑道:“他勾結北狄裡應外合,一是為了獲取北狄人提供的大批兵器,二是提防西北所屬官員不配合太子調令,想事先在西北埋下一處伏筆,來日合作不行就誣陷你們通敵,好以殺達成目的。”
“但後者不可說,前者也不能說。”
徐璈說著戲謔地看向鄔連,玩味道:“真那麼實誠什麼都放在嘴上說清了的話,等朝中下令要收繳那些來路不明的罪證,你們可能交得出來,我就很為難了。”
那些難得的好物徐璈只當了過路財神,手中所剩無幾。
臨到那時,他上哪兒去尋摸出這麼多箭矢長刀來幫著圓話?
鄔連被徐璈的坦誠逗樂,失笑道:“徐少主如此說,不怕被我抓住了把柄?”
“怕什麼?”
徐璈懶懶地嘖了幾聲,幽幽道:“我一身的把柄可抓,你們不也是一樣的麼?”
真要是這般情景下還都需要小心防備,那過往的交情可就都白費了。
鄔連眼中似有觸動。
徐璈手腕一轉刀鋒入鞘,抓著韁繩調轉馬頭的方向,不緊不慢地說:“此間事了,我們暫時就不在西北久留了。”
鄔連眸子微動。
徐璈笑道:“鄔軍師,你我是老熟人了,也算是有幾分情分,兄弟勸你一句話,你聽不聽都行。”
鄔連聳肩一笑作洗耳恭聽狀,徐璈抬手扔出一個東西砸在鄔連懷中,淡淡地說:“拿著這個,來日要是遇上難處,可以去尋我的人。”
“當然,你和吳副將也可以來,如果你們陳大將軍有意想挪個地方,我也歡迎至極。”
鄔連低頭看著手中的刻了個徐字的令牌舌尖暗蜷,默默攥緊了令牌笑著說:“倘若真有那麼一日,還望徐少主和桑東家能不吝賞一口飯吃。”
說起吃飯,徐璈不由得想起這些人吃啥啥沒剩的壯觀,微妙道:“管夠管飽。”
“不缺這口吃的。”
事兒辦完了,徐璈是個管殺不管埋的老手,二話不說帶著自己的人掉頭就走。
鄔連一聲哎呀還卡在嗓子眼裡,眼睜睜地看著一隊人馬揚長而去,沉默半晌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罷了……”
日後要是可以留得性命再見,今日欠下的這一頓好酒總會有機會請回去的。
徐璈外出數日歸心似箭,一路趕到家門前時,無邊的夜色悄然碎成了片羽,晨光緩起。
哪怕已經換了衣裳洗去了一身血氣,在進門前徐璈還是沒忍住侷促扭頭問:“確定我身上沒別的味兒了?”
成七瞪著一雙熬得血紅的眼珠子,呆愣愣地點頭:“沒了,真的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