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朗以探究的眼神深深盯著楊芳歇,而對方也從從容容地瞪視回來,不見絲毫畏懼。保朗心中暗自納罕,被他盯住的男人都會因為軟弱或驚懼而避開眼神接觸,這少女不但不怕,竟敢瞪回來,這份膽識很是少見。
他微微一笑,鏗鏘有力地回答:“傳聞沒錯,這枚寶珠確實是斬殺白蛇得來,而斬蛇的徐州某人,正是在下。”
一言既出,滿室皆驚,吳致遠等人當然也聽過那枚珠子的傳奇來歷,但都半信半疑,只當是民間怪談,卻沒想到傳說中的人就在眼前。回想保朗出手殺人之時,連他拔刀姿勢都看不清的高超武藝,確實有斬殺巨蟒的能力,眾官員看向他的眼神中驚懼又帶了敬畏。
“楊芳歇”似乎也吃了一驚,瞪著保朗,冷冷道:“特使這般奇遇,口氣驕傲至極,想必是自比漢高祖斬白蛇的傳說了?你是節度使下屬,山高水遠,已經忘了這是李唐的天下麼?”
楊行簡聽到公主這一問,心底擊節稱讚,想這人年紀輕輕狂妄自大,確實應該迎頭痛擊,好好敲打敲打,逼問他是否有篡國謀逆的狼子野心。
保朗果然不敢接其鋒芒,立刻站起來拱手剖白:“娘子言重了,保朗豈敢張狂,這寶珠是要敬獻給當今天子的。”
“楊芳歇”這才冷笑一聲,不再追問。
吳致遠見場面尷尬,連忙想一個話題,恭敬地說:“還請二位詳述這青衣奴的外貌,好讓畫師繪出通緝像來,若是盜珠兇犯最好,假如不是,為楊公尋回逃奴,也是一件好事。”
楊行簡捋著鬍子,搖頭晃腦地回憶說:“那人二十七八歲,一對濃密劍眉,黑黢黢的長臉,身量挺高,其他也沒什麼特別之處。”
吳致遠一臉尬笑僵在臉上,楊行簡這描述幾乎就是保朗本人,看來畫師是不用請了,楊氏父女吃了這虧,都在氣頭上,看來是絕對不會配合緝拿了。
唇槍舌劍一番,楊氏父女略佔上風,出奇的是依照保朗的脾氣,他竟然沒有當場暴怒翻臉。
楊行簡繼續道:“就算你說這青什麼客的大盜真實存在,他既然有本事攀登到二十丈高的塔上盜珠,那就有能力翻過城牆,在你們全城搜捕的時候,說不定那大盜早就帶著珠子逃之夭夭遠走高飛了,你再扣著我們父女不放,有何意義?”
保朗斷然否認:“不,他絕對沒有逃。”
楊行簡冷笑:“何以見得?”
保朗拍了拍手,兩名親兵從戶外抬進一個三尺寬的包銀銅盤來。這盤子是縣令吳致遠家的,當時為保朗舉辦接風宴之時,就用這大盤抬上整頭牛犢的大菜“水煉犢”,上面有配套的包銀銅蓋保溫。
因此親兵抬上這盤時,吳致遠還以為裡面放了宵夜的點心,心中驚疑不定,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保朗來到盤前,親手揭開蓋子,眾人定睛一看,只見裡面放著一團黑漆漆的物事,有些部分似乎像人的鼻子眼睛。
吳致遠心臟狂跳,哆哆嗦嗦地問:“請問特使,這是何物?”
保朗一字一句緩緩地道:“今日在蓮華寺廚房裡發現的,是羅成業被油炸過的人頭。”
眾人大驚失色,轟得撞歪了桌椅,紛紛站起來往後退,在楊行簡擋住女兒之前,保朗看到少女嬌美的面容上終於露出了驚恐的神情,他得逞地冷笑了一下。
雙方一拍兩散,楊行簡破口大罵,護著女兒拂袖離去。
保朗卻坐在原地不走,吳致遠等人也不敢走,只能懷著恐懼和噁心,跟這顆被炸至焦黑的人頭待在同一個屋簷之下。
縣尉郝晉平日掌管治安緝捕之事,有些見識和勇氣,賠著小心問:“請問特使,這頭已經炸……炸得皮肉分離面目全非了,真的是羅成業嗎?”
保朗說:“鍋蓋縫隙裡沾著幾絲頭髮,僥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