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一動都看在眼中,接著從容不迫輕舒雙臂,拉弓瞄準,羽箭穩穩地脫手而出,姿態優雅颯爽至極。箭矢正中灰衣僧人的左大腿,那人模糊地慘叫一聲,滾倒在地。
韋訓讚了一聲,心想不知為何她今日射箭也用袖子裹著手背,若是全力拉弓,恐怕還能更準一些。
他惋惜地說:“力道甚好,可惜差一點射中要害。”
寶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輕聲說:“我是故意射腿的,除去在凶宅射鬼那次,這還是我第一次出手傷人。”
見她眼底有動搖之意,韋訓頓時後悔,他們師門練武莫不是以將敵人一舉擊斃為目標,卻沒想過她本是乾乾淨淨站在陽光下的人,並沒有準備好雙手染血揹負人命。想到這一層,他一時間神情恍惚,心中也動搖起來。
寶珠看那僧人受傷之後已經蹣跚站了起來,準備繼續逃走,立刻著急地叫韋訓:“你怎麼還站著不動?!”以她打獵的經驗來說,獵物受了箭傷之後,接下來就是獵犬或猞猁的工作了,他難道還等著自己來給羅成業補上致命一擊嗎?
韋訓搖了搖頭說:“今日我偷個懶,叫十三郎去吧。”
寶珠急得跺腳:“你到底在說什麼?!”
卻見僧院另一側迅速跑來一個小小的灰色人影,撲到中箭的羅成業身上纏鬥起來。寶珠震驚地看著十三郎三拳兩腳就把羅成業再次撂倒,又幹脆利落地將他兩邊膀子卸掉,快速結束了戰鬥。
韋訓勸道:“走吧,等會兒蓮華寺又要熱鬧起來了。”
寶珠仍未從震撼中恢復過來,直到看見十三郎用繩子把那受傷的僧人捆成一條蛹,全身而退之後,她才磨蹭著從房頂上跳下來,在韋訓陪伴下回到思過齋不提。
這一夜寶珠睡得很不踏實,雖然親手破獲了無頭屍案,抓獲死遁的羅成業,她卻沒有感覺到興奮之意,反而因為第一次有意識傷人而心神不寧,這種感覺是她任何一位弓馬師父都沒有提到過的。她幼年時不是沒有幻想過像平陽昭公主一般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卻從沒想過殺人和獵殺動物完全不是一回事。
第二天震驚整個下圭城的大訊息,乃是早已被認定死於盜珠殺人案的不良帥羅成業居然還活著,他剃光了鬚髮偽裝成一名僧人藏身在蓮華寺,直到昨夜才被巡邏執勤的公人抓獲。
一名長著滿臉蓬鬆蜷曲鬍鬚的大漢剃光了鬍鬚頭髮再換上僧衣,其實已經面容大改,就算以前的熟人在街上相遇都未必能認得出來。只是此人不知為何受了傷,倒在發生盜珠大案的蓮華寺院中,審訊自然十分嚴格謹慎,僧衣一扒,露出臂膀上的蟒蛇刺青,便被他曾經的手下不良人認了出來,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羅成業在蓮華寺捱了許多天的餓,身上又受了傷,精神十分委頓,在保朗手下沒撐過一天,便全都招了。
他受人引誘賭博,在城中債臺高築,其實早已萌生退意,只是被債主們盯得很緊,不得抽身。前些日子正好在城中遇到以前綠林中的同夥,如今那人已經剃度出家,法號妙行。羅成業便邀請他到自己家中飲酒敘舊,妙行和尚雖沒有什麼錢財,身上卻有一份朝廷頒發的正規度牒,羅成業看在眼裡,心生貪念,生出奪走度牒、改名換姓遠走他方的想法。
他將妙行和尚灌醉,用自己的四方鑌鐵鐧偷襲殺人,奪走度牒正想逃走時,卻遇到手下王良才敲門叫他,告知前夜多寶塔寶珠被盜的大事。羅成業一聽計上心來,便想把這殺人案推到盜珠案上,如此假死脫身,連今後的緝捕都能甩脫了。
他以更衣為名支走王良才,將自己的衣服和妙行的屍體換了,為掩飾屍體的和尚身份,割掉了妙行的頭顱,正要逃走之時,王良才又回來催他。此時只要被手下看到自己的形貌,這假死的計謀就完蛋了,可家當全都被自己賣了賭博,房間裡沒有可以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