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傷痕就不見了。
她被羈押在這裡無處可去,白天無聊,用胭脂畫宮中流行的“血暈斜紅”妝容,晚上卸妝時心不在焉,竟獨獨漏下了這一處沒有擦乾淨,燭光下一看確實有點可怖。
寶珠回頭給他看清楚,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沒有合心的婢女使喚,確實不方便。”
韋訓親眼看見她竟然把那麼嚴重的傷憑空給擦沒了,也是吃了一驚,如釋重負後,只覺胸腔裡都被掏空了,這一夜心情三波六折,七上八下,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扶著案几緩緩坐下。剛剛甦醒就奔了過來,終究是太勉強了。
寶珠看他這一坐行動凝重遲緩,遠不如以前輕盈,顯然還沒有完全恢復健康,她摸了摸他帶回來的瓦罐,裡面沉甸甸的竟是原封未動,心中不快地說:“你怎麼不吃藥?這可是我陪著一個十分討厭的人出門,好不容易暫得自由才買回來的。”
韋訓把頭埋在雙臂之間,嗡嗡地低聲說:“我吃不得辛辣的東西。”
寶珠怒道:“良藥苦口利於病!胡椒是驅寒最好的藥物,你不是得了寒證嗎?”
韋訓又說:“用茱萸或是蜀椒煮湯照樣有驅寒的作用,何必買這麼貴重的香料。”
寶珠理直氣壯地說:“胡椒是香藥鋪賣的,那茱萸和花椒卻是賣油鹽醬醋的味料鋪賣的,怎麼能等同使用?貴當然有貴的道理。你還跟七歲的李元憶一樣需要拿石蜜哄著才肯吃藥嗎?!快吃!”
被她連聲催促逼迫,韋訓沒有辦法,只得揭開瓦罐蓋子。他走時身上帶了幾片肉脯,但發作時痛得天昏地暗,喝水都吐,所以並沒怎麼吃,幾天下來也算餓透了。
這道羊肉枸杞麥仁粥是補肝養心、溫中暖下的滋補藥膳,微火慢煨,羊肉和麥仁都燉爛了,本應十分美味。只是寶珠出手豪奢,把足夠一場宴席上用的胡椒全撒了進去,反而又苦又辣又嗆人,只能當煎藥嚥下去。
寶珠得意道:“這是孫思邈的藥膳方,是我親自配的料呢。”
韋訓被辣得面目扭曲,連連咳嗽,嘴唇通紅,給他蒼白的面容上難得添了一抹豔色。他斜睨了她一眼,質疑道:“你親手煮的?”
寶珠這才面上一紅,又坐到銅鏡前梳頭,假裝沒有聽見。
身為女子,哪怕是天家貴主,她也要從小學習中饋之責。兄弟們學的都是經、史、子、集的治國之道,她卻要背誦《女訓》《女誡》之類預備將來為人妻母的教條。父母生病時更要端膳奉藥,履行為人子女的孝道。
還好作為公主,不必像尋常人家女子那般含辛茹苦親操井臼,只要從婢女托盤中接過碗來一轉手,就算侍奉。往尚食局敬上的飯菜上撒一撮鹽,就可算作親手做羹湯,滿足禮教所要求的職責。
這一瓦罐肉粥,當然只是吩咐吳致遠家的廚房做好,然後由她把磨碎的胡椒撒進去而已。至於手重手輕,撒得多少,那就不干她事了。
這小賊吃了她親手做的藥粥,簡直榮寵至極,實在應當感激到涕淚橫流,承諾粉身碎骨追隨侍奉,妥妥當當地把她送到幽州去。寶珠自傲於父母兄長所教導的御人之道,越想越是得意,逐漸喜形於色。
韋訓倒也真的涕淚交加,只不過是被嗆的。
他心裡默唸著這實在不是藥粥,而是金粥,強行咬牙吃了一半,只覺五臟六腑都給煮沸燙熟了,驅寒效果比最烈的酒都厲害。實在咽不下去了,他擦著眼角的淚說:“藥王所著的三十卷《備急千金要方》我都看過,實在沒看見過胡椒這麼用的。”
寶珠笑道:“你不知道了吧,他晚年又寫了三十卷《千金翼方》,作為前作《要方》的補充,所以稱之為‘翼’。那是他在同官縣五臺山隱居時寫的,永淳年間藥王仙去,高宗派人前去故地祭奠,順便取了這三十卷書帶回宮裡。尚食局根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