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又是一個水甕在搬移的路上,從士卒的手中落砸落。
存積的雨水傾洩滿地,因著長期貯存在壇中,水面生出苔色藻荇。此時碎玉般濺落泥中,隨著水流鋪開成羽扇形狀,恰似羅裙委地,綠衣當風。
兩個士卒剛彎下酸脹無力的腰,準備收拾地上的碎甕,卻又被身後長官厲聲催促,只得急匆匆踐踏而過,帶起泥汙,將那點綠痕踩入泥濘深處,徹底與爛泥融為一體。
牛福踮著腳,懷中護緊熱騰騰的粔籹,小心翼翼繞過淤泥,不讓自己鞋上粘上一點汙垢。
從那兩個士卒旁邊擦身走過時,他微微翕動鼻翼,模模糊糊地聞到些腥味。牛福疑惑地扭過頭張望,兩個士卒圍在長官左右,三個人湊得極近,好似在私語什麼。
他並未多想,記著種平還在等待,擔憂自家郎君等得急,忙又加快了步伐。
待過了街口,轉進種府後門,又檢查了一番,確認身上沒有泥點水跡,牛福才略略放鬆下來。
種平坐在窗邊,眼巴巴地等待著。
“郎君,買來了。”
牛福的聲音出現的那一刻,種平“如聽仙樂耳暫明”,差點猛男落淚。
“沒有被別人看到吧?”種平隔著窗子,熟練地接過還冒著熱氣的粔籹,一邊往袖子裡塞,一邊習慣性地發問。
牛福先是肯定地點點頭,躊躇了一會兒,又勸了一句:“郎君,小的本不該多言,只是這粔籹中用了蜜,多食恐不利於郎君尊體。”
種平心想我就吃點甜的能傷什麼身體?
老實說,種平有時候真覺得自己好像穿了個假越。
要知道他穿越而來十三年,十二歲之前他一直被自家老爹管束著,天天一個人擱家中那個小院子待著,愣是沒邁出過一次大門,人都快發黴了。
等到好容易藉著北邙山的藉口潤出門,後面又是董卓亂政……
攏共自己也沒出去好好過個幾天,什麼古代特色美食,美景之類的,更是完全跟自己無緣,整日吃著老爹安排的粳米粥配涼拌黑木耳。
營養是挺營養,但它真沒啥味道啊!
種平想愈加懷念自己上輩子吃的那些麻辣燙、小火鍋,辣條…
可惡,眼淚要從嘴角流出來了!
照理說漢代明明有燒雞和烤肉之類美食,老爹你天天帶著我吃這些一點味道都沒得的素菜,還不准我吃外面的小零食,到底是要鬧哪樣啊?!
養生也不是這麼養的啊!
“無事,無事。”種平壓下內心的怨念,問:“這粔籹花費幾錢?”
牛福知道種平是要記下帳,等到朝廷發月奉時再還給自己,不免也覺得種輯對種平約束過於嚴苛了。
種平好歹也是個朝廷官員,結果手上一文錢都沒有,連偷偷買個小零嘴都要借牛福的錢,屬實是讓人覺得又可憐又有點想笑。
“只用了兩文。”牛福努力壓下翹起的嘴角。
種平:別憋著了,我已經看出你在笑了。
“嗯,那就是一共欠了十文,牛叔不急著要的話,等我月尾還行嗎?”
種平假裝自己沒看到牛福在笑。
“郎君不必如此,只須吩咐小人即可。”
牛福收了笑,恭恭敬敬行禮。
他心想自家郎君哪裡都好,就是為人太過親和,缺少威儀,日後做了主家,恐怕壓不住底下的僕役,反而要生出禍端。
種平有些尷尬,沒辦法,他還不是很習慣使喚人,畢竟他一個人住了十幾年了,根本就沒使喚過僕役,所以與牛福他們接觸起來,還是保持著上輩子跟別人交往的樣子。
“那沒事的話,牛叔你先下去吧。”
種平捂著休袖子裡的粔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