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瘦許多。”
蔡邕放下手中的筆,眸光溫和地掃過他上下。
“天寒,怎麼不多加衣?”
他說著就喚人來加碳送衣。
種平稀裡糊塗又重新披上件裘衣,加了新炭的暖爐發出細細碎碎的“噼啪”聲。
他未見蔡邕時,總覺得有滿腹的言語想要同對方傾訴,現下真相對而坐,種平反而吶吶無言。
許久,才問:“老師身體可還安健?”
蔡邕一笑:“一日尚能三食,伯衡不必擔憂。”
他開始總想著等種平回來,第一件事該是將整理了大半的文稿交到對方手上,或是首先要續上昔時斷的課業。
但種平真真切切到他面前,看著個子愈發高,頜下細須已生的弟子,他反而如同操心的老父,掛念起了種平的成家之事。
種平猝不及防被蔡邕詢問是否有意中人時,整個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這時方才恍然發覺自己已在輾轉賓士之中度過了在此世的第十六個生辰,的確是可以成家的年紀了。
“這……”
種平難得有無措羞窘的時候。
蔡邕看著自己這位得意門生的窘態,孩童似地哈哈大笑,笑到最後,難免氣喘,便帶起一陣咳嗽。
種平趕緊繞過去,輕輕拍著蔡邕的背,忍不住關切:“老師的咳疾還未痊癒嗎?”
他這時想起爭著要當自己門客的許邵和樊阿了。
“我在北海時與元化先生的高足相識,或許此人有醫治之法。”
“壽增則病多。”
蔡邕不甚在意地擺擺手:“舊疾而已。”
種平卻不贊同:“病灶不除,終究傷身,只當是為了安學生的心吧。”
他想著到時候也給種輯檢查檢查,雖說自家老爹看起來健康,但年紀也上去了,難保哪裡會有什麼暫時看不出的小毛病。
“伯衡有心了。”
蔡邕從案上拿起幾個放在最上面的厚竹簡:“我這一生,所做詩文不在少數,可流傳於世者,不過在這數卷之中。”
他撫摸著竹簡,就彷彿在撫摸著一位位相伴半生的摯友,然後珍而重之地將這幾卷書送到種平手中。
“老師……”
種平只覺得手中的書卷既重且燙,他完全沒有做好接過的準備。
“拿著吧。”
蔡邕望著他,眼中是全然的自豪與信任。
他身後的書架之上卷帙浩繁,日光柔柔地沁入一卷卷竹簡之中,同這些書的主人日復一日地撫摸閱讀一起,柔和了堆疊起的邊角。
種平在蔡邕期待的目光下,將這些書簡小心放入懷中,極其鄭重地向蔡邕施了一禮。
“噯,你我師徒,何必如此?”
蔡邕笑著扶起種平,又是細細上下看一遍,越看越是滿意,只覺得天下再找不到這樣合他心意的學生。
他知道種平在朝中的地位尷尬,總忍不住擔憂自己是否會成了弟子的拖累。
是以他入許都後,大多時候皆閉門在府中整理書籍,鮮少與人交際。
今日張喜來訪,便叫他覺得詫異,他雖確信只同對方談了些無足輕重的文學之事,卻還是忍不住心憂,特別是種平竟在同一日回許都,不由得他不多想。
蔡邕懷著憂慮,將同張喜所談,一字不漏地告訴種平。
種平聽得滿頭霧水。
“我隨大軍而回,司空提前想得到訊息,並非難事……只是我忝居少府,亦無實權,司空何必廢力氣設計於我?”
他想了一通,還真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張喜惦記的。
難道說那老傢伙記仇,想要父債子償?
不能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