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的神色中,種平大概明白這幾人或許是曹操……或者是其他人的眼線,總之不是劉協可以隨意支配揮退的。
朝會結束時已經是日頭高升,這幾日的天氣都極為清朗,日光泛白,即便直直照耀在人身上,也並不會叫人覺得有多溫暖。
種平站在一邊,在一堆紅色冠袍中尋找自家老爹的身影。
種平在心底組織著語言,他想勸劉協不要急著與曹操對立,以現在曹操的心態,劉協若是能表露出對曹操足夠的信賴倚重,“拱垂而治”,諸事的轉圜餘地或許能極大增加。
現下徐州卻是正熱鬧,袁術早有佔據徐州之心,呂布與樂進打得有來有回,若是以攻打呂布為由,不知可否想法子讓皇叔趁此機會離開?
站在百官之首的自然是曹操,劉備和董承一個是皇叔,一個是國舅,二人又都掛著將軍名頭,也站在一眾公卿的前列。
小皇帝找我?
種平隱隱覺得不妙,他已經被劉協和董承這一對臥龍鳳雛坑的太久了,他下意識就覺得劉協找他一定沒什麼好事。
種平神情的變換與動搖都被劉協看在眼裡,他知道自己的溫情攻勢起了效果,笑容愈發真誠。
“去取合浦琉、白玉剛卯、鏤銀犀角杯,司南佩……”
劉協將禮單上的物品一一看過,其中沒有不珍貴的,他又斟酌著挑選了不少寓意好的東西加進去,頓了一下,繼續道:“另有錦衣玉帶,合新年之禮。”
種平心裡一咯噔,剛生出來的感動頓時蕩然無存。
好傢伙,原來在這裡等著我呢。
我說怎麼好端端地突然變得大方起來,給我賞賜這麼些東西……
種平心情極為複雜,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果然如此”的悵然。
他緩緩伏地,口中拜謝,心裡卻是愈發堅定想要離開許都的念頭。
曾經他最為擔憂的便是種輯會參與到衣帶詔當中,如今劉協既然選擇他做這個傳遞密詔的人,種平自然可以將種輯瞞住,徹底杜絕他被此事牽連的可能,這倒是讓種平心中有了些許寬慰。
他不會學董承,在詔書搞什麼簽名……那不就是現成的死亡筆記,一殺一個準。
也不準備組織刺殺——在曹操的地盤上刺殺曹操,那不是廁所裡點燈,找死嗎?
種平心中大概有了決斷,將那錦袍換上。
劉協本還欲低聲提醒種平幾句,卻見種平神色平靜,似乎已經知曉這錦袍玉帶的不凡之處,不由得暗暗吃驚,心中一時躊躇:難道朕與皇后還是賭錯了,那密詔不該藏在玉帶之中?
但此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容不得他再後悔遲疑,只能將希望全數寄託在種平身上。
皇帝賞賜的物品自然有專人會幫忙送到家,種平行禮告辭之後,面上神情坦然如故,順著平日裡走慣了的道路往外走。
他其實心裡也有些忐忑,種平清楚自己有點演技,但不多,想忽悠曹操,那基本上是不可能……
不過既然歷史上曹操沒從董承身上發現端倪,沒道理輪到他就露餡。
種平心中思緒蕪雜,表面上卻是什麼也看不出來。
待行過宮門,不曾撞見他設想中的曹操,反而看到戲志才腰間吊個酒筒,正勾搭著一個青年的肩膀,兩個人不知在說些什麼。
“呦!伯衡!”
戲志才看見種平,雙眼一亮,幾步走過來,望見種平官服外罩了一件錦袍,不由得出言調侃:“你既然有錢做新衣,何時將欠我的錢還來?”
“這是陛下所賜。”
種平往袖子裡掏了掏,掏出幾枚五銖錢,想了想,又重新收回去:“我不如還給荀伯父,免得你手上有餘錢,又去酒舍快活。”
他望向戲志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