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悠然在宮女的帶領下進了一方偏殿,只是那宮女把方悠然引得淺,留下人就退下了。
方悠然四處觀察一下,見這方偏殿兩側為牆,兩側為門,其中一側的門是用珠簾垂下的半扇,後方隱隱還有空間,其他除了一張桌一張椅幾盆花栽之外,再無它物。
她明明和宮女說了她要梳妝,竟連面銅鏡也不沒有。
方悠然扶著發冠下被拽歪的一縷髮絲,向珠簾之後走去。
撩開簾子,見巨大紅木窗邊用青竹紙糊住,透了些亮光灑下,下方是一張軟榻,規整地擺著靠枕與小几,再旁邊,則是一面銅鏡,配上個桃木雕花的梳子,對過又是一扇小門。
看上去是個供賓客休憩的場所,方悠然也沒有多想,徑直走去銅鏡前,將發冠摘下,髮絲梳得一絲不苟,左右看仔細了才作罷。
想著殿前那些夫人還在等她去說話,方悠然只覺得頭疼。
想比夫人們的家長裡短,圍堵奉承,方悠然一時之間都覺得將魏祖德比作毒蛇有些過火了。
社交太難。
方悠然歪在軟枕上小憩,思考著自己何時再去前殿合適。
繁瑣的宮裝壓在身上,方悠然靠下時,隱隱覺得前胸後背被壓得悶慌,心嘆:這麼重的宮裝在身,真是想不端莊都難,稍微歪個身子歪個頭,都像壓了千斤重一樣。
方悠然四處望了望,把另一扇小門開了條縫,見門後竟然連著的是一片湖景,無人看守,遂壯了膽子,將宮裝外衣脫下,大大地鬆口氣。
只是在放外衣時,衣襬牽動了軟榻上的鋪墊,靠枕下微微露出了半張泛黃的紙張,不仔細看不容易看出。
可方悠然熟讀賬冊多年,一打眼就看出紙張上畫的線表是最便利記賬的。
宮中的賬冊為何在這裡,還要藏著?
鬼斧神差地,方悠然伸手去拿。
賬冊很少,應是被不經意漏下的半張,可這個東西一看就不得了了。
零零碎碎的幾個數字和條目,記的竟然是宮中宦官手中流通的銀兩數。
赫然立在第一個的是魏才全,光半張紙張上的流水銀兩魏才全一人就不下二百兩,更遑論下頭還有其他宦官的。
七七八八,竟然有五百兩之多。
方悠然只看了一眼就算出去了流水錢,猛地回神,快速地把紙張塞回了原地蓋好,伸手就要去拿外衣離開此地時,突然被一股風壓著,整個人都被堵死在了軟榻角落。
緊緊挨著方悠然如鬼魅一般出現的,是顧泊欽。
方悠然心跳極快,瞳孔微微放大,手下緊握著外衣的布料,被嚇得倒吸一口涼氣卻是一點兒聲響都沒發出。
“嫂嫂,好定力。”顧泊欽的聲音沒有方才在大殿上的昂揚激動,充滿稚氣,“方才在大殿被驚出聲,果然是裝的。”
此刻的顧泊欽,像是瞬間長大了一樣,聲音低沉而有磁性,壓抑的聲音貼著方悠然的耳邊響起,深邃黝黑的瞳孔猶如巨淵快要把方悠然吞沒。
方悠然默默調整呼吸,眼神緊盯著顧泊欽的動作,頭腦極速地思考著面前的局面,表情看不出任何的波瀾。
方悠然很經得住驚嚇,爹爹曾誇過她,如此處亂不驚的性格絕對是隨了她的外公,將來必有一番大事業。
大不大事業另說,方悠然知道,自己目前的麻煩大了。
宮殿日日都有人灑掃,不可能會遺漏東西還無人知。
方悠然原想著宮中魏祖德權重,當是一手遮天的地步,如今等自己被顧泊欽悄無聲息地困死在一方角落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
佛祖的五指也會有指縫,就是不知道顧泊欽把魏祖德的指縫鑽得有多大。
況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