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皇帝那道旨意一下,表面看上去無疑是賜了謝逯一份恩賞,是在抬舉他,是群臣都要為他道賀的事。
但實際上呢?謝逯原本可是親王府的世子。六王一沒,他就能承繼親王的爵位,親王可比郡王尊貴一大截。
皇帝這一手,明抬暗貶。
再往後想想,謝逯不做世子了,六王就只能立別的兒子當世子。那待得六王百年,謝逯就得向他某一個承繼了父爵的兄弟見禮,一定憋屈得很。
謝遲心裡把這些品了好幾遍,然後暗自嘖嘴,心說陛下您可太陰了。
皇帝從他面上看出那份揶揄,揀了顆棋子想要丟他。一名小宦官卻在此時進了殿,揖道:&ldo;陛下,善郡王來謝恩,正在殿外候著。&rdo;
……這就很尷尬。
謝遲忙道:&ldo;臣避一避。&rdo;
皇帝嗤笑:&ldo;朕賜了爵,他自然該來謝恩。你虛什麼,坐著。&rdo;
很快,謝逯便進了殿,抬眼看到謝遲的一瞬間,他眼裡的憤意幾乎要噴薄而出。
但聖駕在前,謝逯自知發作不得,只得先依禮叩謝。謝遲側過身避開他的禮,皇帝則笑了一笑:&ldo;起來吧。&rdo;
&ldo;謝陛下。&rdo;謝逯憋屈地站起身,死死盯著地面,生怕自己抬眸就看到謝遲耀武揚威的神色。
皇帝對他的情緒仿若未見,只如同隨意地道:&ldo;聽聞你父王近幾日身子不大好?&rdo;
&ldo;……是。&rdo;謝逯應得聲音發虛。
父王近幾日身子不大好,是被他的事給氣的。他得封郡王那天,父王知道他這是觸怒了聖顏,奪位再無希望,一下就氣昏了過去。
他當時後悔已極,想要上疏謝罪,但斟酌了一夜,又不敢。
陛下賜他爵位,至少明面上是在賞他贊他。他此時謝罪,便是又一次的忤逆聖意。
於是,謝逯只得硬著頭皮過來謝恩,同時心裡一再地祈禱陛下再給他一次機會。
然而,皇帝的下一句話卻果然是:&ldo;百善孝為先,你回去安心侍疾,朝中的事,你放心。&rdo;
謝逯猝然抬頭:&ldo;陛下……&rdo;但是他又說不出什麼。
殿中短暫而微妙地靜了那麼一個彈指的工夫,謝逯緊咬著後牙,施禮告退。
順郡王府中,謝連在月上柳梢之時,悠悠地在書房外的迴廊下小酌了一杯美酒。
近來得寵的側妃尋來時,恰好看到他怡然自得的樣子,便抿笑道:&ldo;殿下今兒個心情好?&rdo;
謝連笑了兩聲:&ldo;少了個勁敵,自然心情好。&rdo;
那側妃想到今天剛聽說的善郡王被打發回去侍疾的事,不覺一訝:&ldo;殿下是說善郡王?可殿下近來不是與善郡王交好?&rdo;
謝連笑而不言。
儲位之爭裡,哪有那麼多交好?
他提議說去向災民施粥來博賢名時,打的便是謝逯可能會因此觸怒聖顏的算盤。當然,他當時想得更好一些,思量的是謝逯必會因此而敗,謝遲也會因為民間罵聲太大而不得不就此避開,到時他便可坐收漁利。
他沒料到民間會突然出了個話本,好巧不巧地救了謝遲。不過也無妨,除去了謝逯,他也是隻賺不虧。
而且數算起來,謝逯這個陛下的親侄子,可比謝遲的威脅要大多了。在他眼裡,謝遲單憑那個出身也成不了大氣候,陛下要立他,可不是件易事。
再說,謝遲這回再怎麼撞了大運,也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