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元晰忽地說了句讓人心悸的話:&ldo;母妃,我聽說,時疫會死人?&rdo;
太子妃眼中一酸,連忙避開了他的目光。她拍了拍他,道:&ldo;是……元晰害怕嗎?&rdo;
&ldo;不,我不怕。書上說,人都有生老病死,既然都有,我就不怕。&rdo;然後元晰深深地緩了口氣,&ldo;可是,如果我死了,妹妹是不是也要被催著讀書?我不想讓她也那麼累,我想讓她像現在這樣,想吃就吃,想睡就睡。&rdo;
他說著翻了個身,側躺在太子妃膝上,看起來很舒服的樣子:&ldo;我不想讓她也那麼累。我再睡一會兒,就起來讀書。母妃請張大人先進宮來……&rdo;
元晰一邊說著,聲音一邊漸漸地弱了下去。太子妃神情恍惚地拍著他,聽著他的話說完,只餘均勻的鼻息,然後那鼻息也漸漸地弱了下去。
他才剛五歲,
他才剛剛五歲。
太子妃的心神一分分下墜,一分分變亂,一分分抑制不住,然後變成一滴滴眼淚流下來。
她低下頭,看到元晰嘴邊依稀掛著點笑,想陪著他笑,卻又越哭越厲害。
洛安城中,喪鐘敲響。
鐘聲遙遠而宏闊,彷彿從仙境撞來,一聲聲地擊盪在人間。
於是大街小巷都安靜了,人們停下腳步怔上一怔,然後不約而同地望向皇宮;
三省六部的官衙中也安靜了,官員們驚詫地停下手中的事務,猶如丟了魂魄一般,木然對視。
吏部大堂內,幾人都不覺啞然,靜了半晌,下意識地奔向門口。
&ldo;元晰……&rdo;謝遲茫然地抬眸遠望,可眼前自然只有熟悉的街巷。
謝逐的聲音也剋制不住地顫抖:&ldo;這不可能……&rdo;
這不可能,沒有人敢相信,大齊唯一的皇孫,尚未長成的儲君,就這麼沒了。
&ldo;元晰……&rdo;謝追在腦中的嗡鳴中呆滯良久,然後眼淚流了出來,濺落在朱紅的門檻上,像一滴鮮血緩緩流淌。
整個洛安城,自此陷入了一種巨大的悲痛。
雖然皇孫還沒有立為太孫,他的離世更遠夠不上國喪,雖然他是一眾宗親中的晚輩,按禮數長輩們也不用為他做什麼。可大多數宗親還是不約而同地齋戒起來,也有許多人悶在府中抄起了經,各自表達著哀思。
勤敏侯府裡,謝遲和葉蟬接連茹素了數日,他們原沒和元顯元晉多提此事,可兩日之後,元顯元晉也不願意碰葷腥了。
葉蟬暗自心驚地詢問元晉原因,元晉便哇地一聲哭了出來:&ldo;我知道,元晰哥哥死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rdo;
在這樣的悲慼中,臘月過去,正月到來。在原該喜氣洋溢的新春佳節裡,洛安城終於走過了元晰的尾七。
皇帝下旨追冊元晰為皇太孫,葬入了自己的帝陵。在元晰入葬前的最後一日,太子妃崔氏在他的棺前跪了整整一天。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撐過這七七四十九天的,但她知道接下來該怎樣做。
皇帝還留著太子,原因再清楚不過。因為元晰沒了,大齊唯一的希望又落回了太子身上。太子雖然不濟,可也到底年輕,人們還可以盼著他再為皇帝添一個皇孫,成為大齊的儲君。
崔氏知道自己身為太子妃,擔著怎樣的擔子。可是,身為一個母親,她不願別的孩子再重蹈元晰覆轍了,不論是她生的孩子,還是太子的妃妾生的孩子。
這一切早就該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