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過年,其間發生了許多事,譬如永遠組不滿人員的唱詩班因為位於英國總部的教會臨時取消活動也隨之宣佈取消,歐司朗神父鬱悶的把管風琴打包寄走;辛銳和父親雙方妥協之下,與柳青璃訂婚,訂婚時幾乎全鎮人都去看了,鳳徵無意中還見到了將來新娘子要戴的鳳冠,層層疊疊珠子串成,細翡翠鑲嵌,垂著一串一串色澤鮮豔的寶石,配著一對荷花紅綢子的褂子,一個繡著雜色祥雲花樣的披肩,以及一件海藍色緞子百褶裙,下面繡著銀線的寬大的海水江波。
到正月初一,族人們例行到祠堂參拜祖宗。寒氣逼人,作為孩子這麼冷的天誰也不願意起床對著一堆冰冷的牌位三跪九叩,因此無論是鳳徵鶴徵,還是豐年豐樹,都縮在被子裡眯著眼睛就不起,鳳徵對此事早有怨言:“我們女孩子又不準進去,站在外面乾等著有什麼意思呢?”
然而年年抗議,年年照樣逃不過。當阿媽最後使出掀被子不給蓋的絕招後,冷得實在撐不住悻悻而起,阿媽作為懲罰,又只給冷水洗臉,冰剌剌一激,啥睡意也沒了。
到達祠堂,天不過蒙蒙亮,師氏族人按輩分、正冠肅穆地排隊進入堂中,只等司儀的口令,全族人共同行跪拜禮。按族規,女的不準踏入,男的則無論多小,哪怕還被抱在懷裡也要參加。
阿媽左手豐樹右手鳳徵和其他女人一起守在堂外,平常這時候是女人們的交流大會,吱吱喳喳熱鬧非常,然而今年的氣氛不同,明顯缺少過往的歡樂,因為從男人們的交談和神色中得知,局勢很亂,中原大戰中中央軍雖然取得了東北軍的支援打敗了西北晉系聯軍,然而變生肘腋,年底,東北軍挾持雄厚資本,與安福系互相策應夾擊逼宮,局勢立刻緊張起來。
謠言滿天飛,一切事情似乎都不順,沒多久總座已經敗往南方,並且宣佈將金陵定為臨時都城。誰也料不到才粗粗統一全中國的老頭子敗得這樣快,京城裡亂成一片,外國軍隊已經開進北平,他們的意見也不一致,有說支援東北王的,有說支援總座的。東北王承諾由北方几派各派出代表召開會議組閣,順應民主大潮;但也有傳東北王打算乘勝追擊,一舉將總座擊垮……
這些大事兩姐弟也就聽聽,目睹耳聞裡小鎮算得上平靜,所謂的北人逃難、刀槍交戰似乎都是傳說中的事。然而不多久日軍來侵了。
他們試圖佔據北邊幾個大城市以作為戰略要點,頭期派遣飛機竄擾,進行偵查轟炸,屠殺百姓,從天津衛入海口開始,溯流而上一路確定轟炸目標;加上靖家不甘心的反撲,中原地區攪成了一鍋粥,往下的人群日益增多,路過沅泮郊野,漸漸可以看到逃離的群眾,步行的,坐驢騎騾的,推手推車的,婦人兒童,擠擠攘攘。小鎮的人跟他們打聽訊息,說起轟炸的場景,均帶懼容,只知道一輪嗡嗡之後,摸摸手腳還在不在,在,就是沒死;不在,也不知道痛苦。
於是大家在年後的幾個月都惶惶不安,大人們交頭接耳商議,南汰會不會是日軍的目標,如果是,沅泮會不會波及?中央軍真的潰散了嗎,如果情況屬實,那些大兵們會不會經過這裡?
人人各抒己見,有人說先見之明是跟著逃往南方,等時局好了再回來,但這個說法被絕大多數否認,安土重遷,誰也不願意背井離鄉。緊接著日軍的各種殘暴訊息傳來了,姦淫擄掠,並把船開到了大沽口。魯系的愛國將領田勳在大沽口布下水雷,日本炮艇向大沽口開炮,大沽守軍也予還擊,然此時北平的外交團代表八個國家給田勳送去了四十八小時的最後通牒,要求在四月二十七日中午以前撤消大沽口的封鎖,否則有關各國海軍將採取必要措施。這等於明著袒護日本部隊。日本更加得意,要求中國政府道歉,將田勳解職,並要求賠償日本損失銀元十萬元。
中國方面沉默了一天後,最終幾家派系聯合起來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