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車室中。
一位年輕軍官慢慢踱著步子,時而望望窗外的景色,時而低頭看看腕上的手錶,火車還有半個小時後到。
車站裡的人不算少,然候車室這一方位置卻像隱隱被隔開了似的,除了隨身一名勤務兵拎著行李箱外,再無他人。
聞人打點完一切進門,瞧見軍官模樣,先是一愣,隨即失笑,又是感嘆,上前:“早知如此,讓人‘請’來便是。”
“她得心甘情願。”年輕人停下來,頓一頓道:“不過我相信,她一定會想得通。”
“自然,師小姐冰雪聰明。”聞人道:“不過,六少做出這個決定,兄弟們都覺得……”
虧了?不可思議?還是未雨綢繆?
放下一切,攜美遠走他鄉,在明明是他為即將迎來的新天地立下大功的時刻。
在正是該享受勝利果實的時刻。
在他的光芒再無可遮掩的時刻。
可是,他居然做出遠赴國外的決定。
而且是悄悄地,迅速地,隱秘地不洩一絲風聲地。
少數幾個知情的都無法理解,包括聞人在內。
但他們還是按條按理默默的遵照吩咐安排好一切,現在全國都處於狂熱之中,那一位掌權新貴更是萬人簇擁,多少事等待他接收處理,六少要走,的確是最好機會。
“——六少是覺得那位會狡兔死走狗烹嗎?”
他還是忍不住把話問出了口。
“是功高終究震主。”年輕人緩緩一笑,手中不知何時出現銀幣,輕輕一翻:“師鶴徵不會做走狗的事,那太膚淺了,但是,他的野心,也絕不止於僅做個空有其名力不從心的‘總座’。”
聞人不相信:“誰都不想令行不至,可是,連老總座都沒做到的事,他做得到?”
“要不然我為何捧他?”
是呀,您自己坐上去多好!
聞人表示,這是代表所有兄弟們的心聲。
不過說起來,當初兵變,他最先的預想,至多不過逼老總座停止內戰,聯合抗日——能達成這個目標已然不錯,沒想到,短短几天后,姓師的居然一步登天,一舉奪權!
他的身世固然幫了大忙,可是,其中紛紛攘攘輿論的引導、朝中各派系的平衡、局勢的把握,一步一步,絕對是能力的體現,其所圖謀,宛如下一場大棋局,決非一朝一夕能完成!
“……六少一開始就看出了會有今日之局嗎?”
“如果師鶴徵連這點都做不到,那麼我就對他能否清掃各地軍閥感到擔憂了。”年輕人望空中一彈,銀光一閃:“做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所以,我給他讓一條路。”
“但若無六少扶持,他怎麼可能登上大位。果真做‘王’的人,連這點心胸都沒有,”聞人不滿道:“那也無法成‘王’吧。”
“哦,你這樣認為?”
在那微微戲謔的目光中,如今已經是多數人仰望崇拜的聞人參謀長竟然覺得底氣不足,心虛了,結巴了,“難難難道不是?”
“成王之路,必定是一條血路,想要不留一滴血而奪取王座,等於痴人說夢,對嗎?”
“自然。”
“成功的人,是能夠心安理得地以別人的血為自己通向王座鋪路的人,我想,我還不夠心安理得,所以我也不想去坐。”
六少!!!
聞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衛六瞧見他表情,發笑:“好了,有些事,說重要是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看你怎麼認為。不要認為師鶴徵白撿了,我可是帶走了他最重要的東西噢。”
聞人:“……”
“雖則如此,但我還是很喜歡你剛才那句‘不夠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