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部條例,進門時須向門衛繳驗證件、登記、發給出入號牌,出來時即行繳銷,任何人無一例外。
衛六沒有破壞規矩,證件登記完畢後,全副武裝的衛兵朝他敬禮,他揮揮手,攜鳳徵進大樓步上梯形電梯,迎面掛著“嚴防密口”的警牌,油然而生拘束嚴肅之感。
但這種感覺很快被大多數人的攜伴入場沖淡了,在電梯裡和一些認識的不認識的引見寒暄後,大家步入頂層綠燈綵帶下的舞場,爵士樂伴奏徐徐飄揚,鳳徵跟在衛六身後,但見眾人紛紛側身打招呼,直如摩西分海。
這樣笑臉相迎的盛況,讓鳳徵不由聯想起美國唸書時學院裡舉行pARtY時之最受歡迎人物,絕對驕兒,全場矚目。
“將軍。”
“六少。”
“介人。”
不是校級就是尉級,不少將級,鳳徵細心發現,無論對於誰,有背景或無背景,聰明還是不聰明,衛六都笑著傾聽他們談話,聽他們的故事,偶爾發表見解——而這見解通常是畫龍點睛的,足以看出他興趣廣泛、頭腦靈活,於是這使他顯得更加魅力非凡,周圍一片片都是被折服的神色,人也越聚越多。
“日本切斷滇緬公路,那等於是切斷我們現在唯一能接受國際軍事援助的地面交通線,此路一斷,國外將再無任何渠道可以把援華物資運到中國來,難道他們想包圍中國?”一人發問。
另一人不屑道:“小小彈丸之地,妄圖包圍?豈不笑掉人大牙!”
“然則它不會無緣無故做出此舉,最開始滇系還不是信心滿滿麼,吹噓自己部署了十萬大軍嚴陣以待,藍雲琛當時講得多好,此次作戰早有方針:‘先以第一線師旅依縱深據點逐次打擊日軍,予敵重大消耗後轉移至二線陣地固守,再以第二線師團協同第一線對敵實施機動作戰,殲滅進攻之敵……’——聽聽!結果呢,遭到日本猛烈攻擊,第一線被攔腰斬斷,闖入了慘絕人寰的野人山,部隊在原始森林中轉了三個月,最後還是被退回的二線給救了出來,三四萬的部隊,最後不足三千,一舉由攻勢迫轉為守勢,他們藍家的面子是大大的削了!”
不客氣說話的是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魁梧漢子,鳳徵看他肩上,一顆星。
“謝司令是親身經歷過那一戰的,對於當時咱們第六軍第十師尤師長的事,曉得不?”這是個尉級軍官,看他小心翼翼提問的樣子,估計鼓足了勇氣。
謝司令瞅他一眼,嘆息一聲:“尤師長以身殉國,實是我軍之慟。說起來,當時第十師也算精銳了,恁誰也料不到,奔赴前線不到半月,一個萬人甲種師就被徹底消滅。”
“是啊,訊息傳來,大家誰也不相信,後來議論得很厲害,說日軍很殘暴很兇殘,不是說後來邢軍長怒了麼,派了您——”
“嗐,我也被打得慘,”謝司令倒是大方承認,“小日本說厲害不是厲害,說不厲害吧,他們刺刀刺死了人,清掃戰場時一個不漏的補刺,那份認真勁,有時讓你心裡哆得緊。”
“這是讓人沒有活路呀!”一隻夾雪茄的手拍上了謝司令的肩膀,謝司令對於居然有人敢冒犯正要發怒,結果回頭一看:“藍院長?”
被他稱為藍院長的男人身材高大,五十多歲的樣子,頭髮呈少見的鐵灰色,他的聲線猶如大提琴般醇厚,鳳徵一聽幾乎迷住:“在背後說我們藍家的壞話,以為我聽不到,唔?”
“這是軍部晚會,你你你——怎麼進來的?”
藍院長指指身側另一個狐狸眼睛的男子:“跟華昌一起。”
謝司令瞭然:“怪道,有曲副在,確實沒什麼地方去不了。”
大家互相打招呼,介紹鳳徵的時候,狐狸眼男子沒什麼表示,倒是藍院長多看了她幾眼,他的笑很深邃,卻又帶了幾分意味